爱与生的苦恼 精彩片段:
五、素质与遗传
卡特鲁斯☾1☽曾说:“每个人皆依其自然所赋予的素质。”
日常经验告诉我们,父母的生殖因子,可将种族及个体的素质遗传给下一代。但这只限于肉体方面(客观的、外在的)的性质。精神方面(主观的、内在的)的素质是否也如此呢?父母亲会不会把这方面的性质遗传给子女呢?这类问题经常被提出来讨论,答案一般也几乎是肯定的。然而,在精神方面的遗传中,何者属于父亲,何者属于母亲,是否可以加以区分?这个问题就较复杂了。
我们在解答这个问题之前,应该仔细回味一下我们应有的根本认识——意志是人类的本质、核心和根源;反之,智慧则只列居次要地位,只能算是附加物,是该实体的偶然属性,不必在经验上证实。至少下列几点应该很接近事实:生殖之际,父亲所遗传的是属于强性、生殖原理、新生命的基础和根源方面的性质,就是意志;母亲的遗传则属弱性、受胎原理、次要性方面的性质,就是智慧。
一个人的道德性质、性格、性向、心地皆得自父亲;而智慧的高低、性质及思想倾向则来自母亲。以上的假定可由实际或经验中得到确证。这不是光凭闭门造车式的物理实验就能决定,而是根据我多年来缜密深刻的观察,同时参考史实所得的结论。
我们不妨先观察自己。看看自己的兴趣倾向如何、有些什么恶习、性格上有什么缺点,也把所有优点或美德列举出来。然后回顾一下你的父亲,一定可以发现你的父亲也有这些性格特征。反之,往往也能发现母亲的性格和我们竟是截然相异。当然,在品德上也有与母亲相一致者,但这是特别罕有的例子——父母亲性格偶然相似。
人性之不同各如其面,男人有的脾气暴躁、有的富于耐性,有的一毛不拔、有的挥金如土,有的好女色、有的爱杯中物、有的好赌,有的淡漠寡情、有的亲切和蔼,有的忠厚直爽、有的阴险狡猾,有的孤傲自大、有的八面玲珑,有的大胆、有的羞怯,有的温和、有的爱打架滋事,有的胸襟开阔、有的事事耿耿于怀……不一而足,但只要你对此人及其父母的性格做深入周密的调查,并有正确的判断力,当能发现我们所列举的原则并无错误。
例如,有的儿子爱说谎话,这是父亲的遗传。有一出名叫《说谎者与儿子》的喜剧,从心理方面而言,很合情理。但我们必须考虑到两种无法避免的限制的存在。如果以它作为反驳的借口,显然不当。
第一,“父亲时常并不可靠”,除非身体方面的确和父亲酷似,表面的相似还不够,因为受胎期间仍可带来影响。为此,女人改嫁后所生的子女,相貌有时也会和前夫有些相似;偷情苟合所生的子女有时也会和结发丈夫相似。这种影响从动物身上观察会看得清楚。
第二,父亲道德方面的性格虽然确实能表现在子女身上,但往往受到母亲遗传的智慧的影响而产生变化。因此,我们在观察时必须做某种修正。这种变化与智慧差异的程度成正比,有的非常显著,有的甚为微小。简言之,父亲的性格特质未必表现得很明显。智慧对性格的作用,就像人穿上与平日完全不同的服装、戴上假发或胡须而改变了外观一样。
例如,一个人虽从父亲身上接受“热情”的遗传,然而,母亲也给了他优越的理性,即反省和熟虑的能力。热情将因此而被抑制或隐藏,事事显得有计划、有组织,与原有热情直爽的性格完全相异。但母亲的性向和热情不会完全表现在子女身上,子女往往和她相反。
如果我们以一般人所熟知的历史人物为例,从他们的私生活表现入手,会比较准确。一般史实并不可靠,往往歪曲事实;这些内容通常只限于公共场所的活动或政治活动,并不能表现出一个人性格上的微妙之处。以下我将列举两三个历史实例,证明我现在所论述的问题是正确的,相信专门研究历史的人,还可以给我补充更多适当的例子。
众所周知,古罗马的狄修斯·穆思☾2☽是个崇高圣洁的大英雄,他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献给祖国与拉丁军之战,歼敌无数,以身殉国。儿子在与加利亚人战争时,也为国捐躯。这是贺拉斯所说的“勇敢的人是从勇敢善良的人所生”的最佳例证。莎士比亚也曾就其反面道出其中真味:“卑鄙无耻的父亲就有卑鄙的儿子;一个卑贱的人,他的父亲必定也是卑鄙的。”
古罗马史有几篇忠烈传,记载他们家族代代相传,皆以英勇爱国著名的史迹,费毕亚家族☾3☽和费布里基亚家族☾4☽即为典型的例子。而亚历山大大帝和他父亲腓力二世却都是好大喜功、权力欲极强的人。
尼禄☾5☽的家谱也很值得关注,在塞特纽☾6☽所著《十二个恺撒传》的第4、5章开头就叙述一代枭雄的道德问题。根据他的记述,尼禄的先祖从六百年前的克罗底斯崛起,全家人都很活跃,并且骄傲自大、目中无人、性格残酷,一直传到提比略☾7☽,卡里古拉☾8☽,最后出了尼禄。这个家族的可怕性格在尼禄身上向最极端的方向发展,比他的祖父和父亲更胜一筹,一来是因他身居高位,大权在握,可以无所忌惮地为所欲为,二来因为他泼辣无理性的母亲阿格里皮娜☾9☽没能遗传给他足以抑制暴戾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