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太阳 精彩片段:
四
大家都满意地松了一口气。下榻的旅馆是五星级旅馆。如果除去二胡事件,算得上是开市大吉。
几乎是急不可待的。
一俟负责接待工作的莫利小姐将他们安排停当,一俟服务员将行李放下,转身出门,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团长很快地将房间里一切可以打开的门,一律地开了一遍,好像里面一定藏着上一位客人遗忘的东西。又将一切可以揿动的按钮,一律地揿动一遍。于是房间里华灯齐放、音乐轰鸣、水管子哗哗地流淌……
副团长的目光首先落在茶几上。茶几上放着一个烟灰缸、一瓶鲜花,还有一篮水果。白吃,还是自己付钱?
他拿起放在烟灰缸里的火柴。火柴盒上果然印着文字和号码,想必就是旅馆的地址和电话了。
他打开火柴盒,像翻开一本玩具活页夹。二十根火柴,如两排头戴红盔的木偶兵,下体相连地排列在一块薄木片上。他掰下一根,划着。不,他现在不想吸烟。只是试试在这儿,在这个旅馆里划着这根儿火柴的感觉。然后把那盒火柴装进口袋,以防真的有一天走失。
写字台上摞着一摞图册。本市地图、名胜古迹介绍、旅馆服务项目(在餐厅部分,附有标示号码的图片,即使不懂任何外语,也可以按照看图识字的办法定菜单),最下面一本,如国书一般堂皇的软皮夹里,夹着信纸、信封、明信片和一支细长的圆珠笔。他拿起圆珠笔,在粗厚如麻布的信纸上画出一串串流利的曲线,然后按着他在国内下榻各大宾馆的规矩,将圆珠笔插进西服上衣的口袋。
接着他为冰箱里诸多格子的诸多铁罐、瓶子、塑料小袋踌躇。最初的冲动是每样来一个尝尝,继而一想,付款单位尚未明确,不能贸然从事,先拈出小包一个初试锋芒。原来是一包巧克力豆。他一连吃了几颗,感觉上和国产的味道差不多,并无外国月亮圆等辱没民族意识的想法。只是食指与拇指上沾着的那层巧克力亟待抹去,他的眼睛朝四周一扫,竟无一块纸片、抹布、手帕之类的东西供他揩手,只有身后的窗帘近在手边,他连想都没想这样做是不是合适,便把巧克力抹上了窗帘。金、棕两色交织的窗帘闪着丝绸般的光泽,华丽、厚重,手感良好。他抖过来抖过去地看了又看,连连叹道:“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洗过手之后偶一抬头,与墙壁同宽的镜子里,赫赫地映着一个司马南江,顶灯和灯光如他从来缺少的慰藉,抚过他的脸颊,于是脸上那些被岁月驰骋、世事践踏过的痕迹不再强烈得分明。面对这样一个忽然变得陌生,而且比原来显得不那么遭罪的脸,司马南江心里涌起一些苦味的温柔,和一种不被什么追赶或压抑的无措……
供水管上有一个旋钮,上面又是外文又是箭头。但这并不能使秘书却步。天底下的旋钮不管怎么复杂,不外靠手左拧右拧。往左行不通你就往右,往右行不通你就往左,只要不是一左到底或是一右到底,到了极端就回头,总会有所发明、有所创造、有所前进、有所突破。理论上虽然如此,但他还是一味地坚持到底,便有了另一番英雄气概。
他把旋钮上下左右地鼓捣一番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水温。哗哗地放了满满一盆,便跳了进去,平躺下来。他放松四肢,身体就有些漂浮起来,他轻轻地握住浴盆旁的扶手,一心一意地体味着全身的困顿在热水里消融的乏软,渐渐地睡意朦胧起来。直到莫利小姐来电话,请他们下楼,他才从那消磨人的乏软中挣出。急急地将梳妆台上大大小小的盒子、纸包摸索一遍,一个写着Shoe Polisher(锃亮的金属包装盒)的小盒里弹出一块海绵,想必此物用于搓澡,便拿着肥皂往上猛打……
活动日程安排得很紧,仅当天就有四项。
中午十二点至十二点十五分科学技术部部长会见司马南江先生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