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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罗旺斯的一年_5

彼得·梅尔
当代小说
总共12章(已完结

普罗旺斯的一年 精彩片段:

5

社交礼仪的困惑

我们的一位伦敦律师界的朋友,身上保留了很深的英国人那种保守的气质。坐在卡维隆的“世纪末咖啡馆”里,他注视着窗外的人们那种他称之为“青蛙般滑稽的动作”。这天是赶集的日子,人行道上人潮汹涌,大家推来挤去,一团混乱。

“你看那边,”一辆汽车在马路中央骤然停了下来,驾车人下车来拥抱路上的老相识。“他们总是彼此伤害。看到没有?男人跟男人亲吻。多不卫生呀。”律师朋友对着啤酒喷气 。他严谨有度的礼仪观被这越轨的行为激怒了。在可敬的盎格鲁萨克森民族看来,这种行为真是太怪异了。

普罗旺斯人喜欢身体的接触,我也花了好几个月才得以适应。和一般在英国长大的人一样,我学会了很多社交礼仪规范。我学会与人保持距离,朋友见面时以点头代替握手,亲吻女士们如蜻蜓点水,公开场合不对狗表示亲热等等。初到普罗旺斯,对方犹如机场保安一般彻底的搜身式欢迎仪式,让人真有些不知所措。现在,我不但甘之如饴,而且对这项社交礼仪的诸多细节备感兴趣。肢体语言,实为普罗旺斯人际接触的要素。

两个男人相会,握个手是最起码的。即使手上拿了东西,也要腾出一根小手指头握一握。手里若是有点儿湿或有点儿脏,那么就要出前臂或手肘来进行这个仪式了。骑在脚踏车上或开着车,并不构成你不与人作身体接触的理由。所以,你常会在拥挤的大街上看到一幅幅危险的场景:一双双的手从车窗内伸出来,互相摸索搜寻。这还只是初步的、最起码的动作。要是比较熟悉、亲密的人见了面,需要比这更为强烈的表示。

正如我们的律师朋友所见,男人之间会互相亲吻。此外,他们还做出紧捏对方的肩膀,猛拍对方的背,拳打对方的小腹,紧拧对方的脸颊等一系列动作。碰到一个久未相遇的普罗旺斯老友,分手时你绝对可能已经被折磨得混身青一块紫一块了。

女士相遇时受到身体损伤的可能性就小得多了。但是不熟悉礼节的人弄不清正确的亲吻次数,也可能会铸下社交大错。我初学此道时,遇见女士总是先亲一面。退后,观察对方是否迎上另一面脸颊。后来有人告诉我,伪君子才只亲一面呢,不然就是生性孤僻的可怜虫。在这之后,我根据自己的亲身观察,总结出一套正确的程序:亲三下,左-右-左。我在巴黎来的朋友脸上尝试了这种礼术。又错了。她说:亲三下,是普罗旺斯人的粗鲁习俗,文明人亲两下就够了。下次我见到邻居太太,亲了她两下。“不对,”她说:“应该是三下。”

现在,我每见到女士则密切注意她的头部动作。亲两下之后,若头部停止摆动,我就知趣而止。而我的头总是随时保持机动,以备对方又偏过头去时,可继续亲第三下。

我妻对此同感困扰。她是受礼的一方,有责任估计扭头的正确次数,或究竟需不需要扭头。一天早晨她在街上听见一声大吼,转过头去,看见泥水匠雷蒙向她走来。他忽然停步,双手极尽夸张地在裤管上猛擦。我妻料想这必是要握手的准备,于是伸出手去。结果雷蒙拨开它,却在她脸上热烈地亲了三下。所以,你永远也猜不准对方会给予你什么样的礼节。

见面礼结束后,谈话便可以开始了。菜篮子啦,大包小包的东西啦,都得暂时放下来,如果是狗,就拴在咖啡桌脚,如果是自行车和工具,则需要让它们倚着最近的墙站着。这一点很重要,因为一场认真而愉快的谈话一定需要双手并用,以表达语言的准确性。手势可以作逗号,作句号,作感叹号,甚至单纯用来装饰词语。因为如果言谈仅是动动嘴皮子,是不能让普罗旺斯人满意的。双手于是加入,无声地交换着意见。连肩膀都富于表情。普罗旺斯人的谈话内容,你从远处便可根据表情动作,略知一二。

还有一种无声的语言,是以摆手作为开始的。这是我们是从家里的建筑工人那里学来的。他们只是在谈到时间或价格时,才用这种语言来表示否定。但这个手势的实际用途无限宽广,既可以用来形容你的健康状况,也可以用来形容你与岳母相处和谐与否,你的事业进展,你对一家餐厅的评价,或你对今年甜瓜收成的预测。讨论不怎么重要的事情时,手只是随便摇摇,辅之以眉毛轻巧地上扬。谈到比较严肃的事情——如政治,某人的肝脏顽疾,本地赛车手在今年巡回赛中获奖的概率时,手摇的幅度就增大了。手缓缓地摆动,上半身随之轻轻摇晃,严肃的表情则集中于脸部。

警告或争论时,使用的工具是食指,用法有三种:一动不动地直指对方的鼻尖,表示提醒对方小心;像节拍器一般在对方面孔下方迅速摇晃,则是提醒对方刚才所言完全错误;接下来他会陈述正确的理论,这时食指会由左右摇晃一变而为向前戳刺。若那不开窍的一方是男性,这一指便戳上他的胸肌并在那里敲打数下;若对方不巧是女性,指尖便在胸前数公分处打住。

谈话需要突然结束时,需要两个人的两只手来表现:一人左手手指伸直,从腰部向上迎击对方下落的右掌――这是一个传统和极端粗俗的上肢动作的限制版。在炎炎夏日出现交通堵塞时,你经常能够看到那种未经限制的版本。互相争吵的司机会特意从窄小的汽车里跳出来,使身体能够发挥出最大的自由来完成那个左臂向上挥斩、又被右手突然按住上臂停止的经典动作。

在谈话结束时,有一个表示注意保持联络的动作。中间三指蜷入掌心,手掌直立,大拇指和小指作电话状,举至耳旁。道别前,再握一次手。然后各自收拾自己的包裹、狗、脚踏车等。往前走不到100公尺,遇到另一个熟人,一切又要重新来过。难怪有氧运动在普罗旺斯流行不起来,聊上10分钟的天,运动量就足够了。

作品简介:

自从诞生之日起,普罗旺斯(Provence)就谨慎地保守着她的秘密,直到英国人彼得·梅尔的到来,普罗旺斯许久以来独特的生活面纱才渐渐揭开若干年前,作为麦迪逊大道的一家广告公司的高级主管,彼得·梅尔厌倦了写字楼的繁忙与浮华,携妻及爱犬告别了雾气迷蒙、漫长灰暗的伦敦,隐居到了法国南部的普罗旺斯,那里阳光明媚、天色蔚蓝,梅尔购置了一座古宅,勤学法文,向过去的一切说再见,悠闲自得地生活,并开始了他的写作生涯。《普罗旺斯的一年》、《永远的普罗旺斯》、《重返普罗旺斯》,他的每本与普罗旺斯有关的书在《纽约时报》的畅销书排行榜上都久居不下,《时代周刊》评价说:彼得·梅尔生动逼真的描写使你在阅读的同时就能品尝到那精美的食物和酒,感觉到阳光和微风。

在彼得·梅尔笔下,普罗旺斯不仅是地域的代名词,同时也是一种生活方式的象征。经年持久地在拥挤、繁忙、喧嚣、竞争、压力中生活的都市人,获得许多物质的享受,却不经意间失去了健康的身体和宁静的生活。有钱、有地位,头顶却少了明媚清澈的阳光,内心更少了一份随心所欲的潇洒。即使是有钱有闲去旅游,恐怕也是来去匆匆,无法放纵。彼得·梅尔的书就写给这样看似充实无比实际已经压力重重的都市一族。不是教他们如何应对,而是让他们学会幸福地逃避。

《普罗旺斯的一年》记述的就是这位身为国际大广告公司高级主管的彼得·梅尔夫妇在普罗旺斯地区第一年的生活实录。他们住在偏远的乡村,努力修葺终于买下的历经两百年的老房子。从一月里,咆哮直下隆河河谷的西北季风冻裂他们的水管开始,他们与当地的泥水匠、水管匠打起交道。月复一月,他们受够了工匠们的推拖迟延。他们想出的种种应付办法则让我们捧腹大笑。一年里,他们和猎野猪的农夫、采松露的乡人及其他乡下邻居们交上了朋友,知道了操纵山羊赛跑的秘密,避免毒蛇追踪的妙法,对于打扰他们宁静生活的观光客,也愈来愈敬而远之。

作者:彼得·梅尔

翻译:逸文

标签:法国旅行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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