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河朝一旁的几个护卫使了眼色,那几个护卫立刻上前,以己身,遮住了月娘以及其他壮汉的眼睛。
何河将邝敏揽得更实了些,说道:“邝姑娘,陪何老板去外面逛逛如何?”
邝敏涨红了脸,眼前尽是虚象幻境,也看不清什么,嘴里嘀咕一声,一股热流冲上脑门,邝敏倒头就睡下,对外界充耳不闻。
何河见此,心中更是愉快,为了躲过月娘的规矩,他带着邝敏稍稍从后门闪了出去。
月色临,一肥一瘦的影子在街上拉的老长,粉色轻纱女子步伐摇曳,男子则是华州有名的丝绸业商人何河。
何河今晚挺满意的,如无意外,将邝敏带回何府后就任他处置,届时又可以抱得美人归,再用七出之条将家里早已没有感情的何夫人休了,这个华州美人肯定是囊中之物,就是这样想着,何河不禁笑出了声。
“瑟……”苒苒想了想,后又改口“小姐,你不打算帮那邝姑娘吗?”
以锦瑟之能,尽管下界功力被削弱,从一个凡人手里将一个姑娘带回来还是可以的。
锦瑟敲了敲她的额头,浅笑道:“夕云不是让你来拦住我,不要让我这么冲动吗?怎么现在你自己也插一只手进来了?”苒苒嘀咕一声,不敢再多说,摸摸脑仁:真疼。
锦瑟本也是想帮她的,但今日发觉想施法都不行,可能是下界太久,法力渐渐衰弱了。
远处,一个墨色人影走来,与何河带邝敏走的路径相反,锦瑟低头不语,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苒苒,我们去看戏。”
苒苒有些疑惑,歪着脑袋问道:“看什么?都这么晚了。”
锦瑟转身隐去身影:“你猜。”
苒苒:“……”
夜久语声绝。
月光撒满地。
墨衣男子行于路上,见一熟悉身影正搂着织衣坊何河的身子,一双浓墨的眉目曲起,上前再走几步,确定了那人。
邝敏看见迎面而来的人,揉了揉眼,挣脱开何河的身子,扑向来人,嘴里说着胡话:“君远……君远……”
何河看着那人,又见邝敏失态,忙上前将邝敏扯开:“邝姑娘喝醉了,公子海涵。”
君远的额间青筋跳了跳:“喝醉了?”
何河不欲多说,扯了邝敏就要离开:“现在带她回去。”
君远却不肯放过,抓住了邝敏那只蔓延着粉色小蛇的手,缓言道:“如果我没有记错,落华楼头牌,华州舞花魁的价钱,何老板一时之间应该拿不出来吧?”
何河语塞。
君远一把将邝敏拉过:“而且落华楼的方向也不是那边,何老板难道也喝醉了?”言罢扶着邝敏转身离开。
临溪边,君远湿了湿锦帕给邝敏擦脸,溪水清澈凉快,邝敏清醒不少。
邝敏拍了拍脑袋,看清了眼前人是谁,不惊哑然,良久才从喉咙里滚出两个字:“君远?”
君远顺了顺气,看着她问道:“手怎么了?”语气虽然平淡,但却有着不容置疑地语态。
邝敏闻言,下意识收起右手,以衣袖遮掩,低了低头:“没什么,不小心弄到了。”
君远直直地盯着她:“不要骗我。”
邝敏沉默半晌道:“我……”
君远轻叹一口气,轻声道:“邝敏,我知道你的心意,但很抱歉,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
邝敏眼里的光彩顿时暗了下来,刻意拉开他俩距离:“我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那日他约她出去饮茶,与她说了很多关于他的事情,最后和她说:“家父昨日为我定下了一门婚事,女方是当今贵妃娘家的侄女孙氏,我俩见过面,情投意合,六月初五,便是成亲之日,若是可以,邝敏你也可以来。”他说的很平常,没有掺和其他杂质。
手中白瓷茶具毅然落于青砖地上,她望着君远,良久才回过神来:“我……”
君远接道:“孙氏的性子比较烈,以后,还是不见为好,这顿饭,便当做给姑娘的赔罪了。”
邝敏抿唇,先前与君远有过几次见面,唯独一次被君家老爷撞见,想不到回府第二天就定了这件婚事。
抱着一种不死心的心态,邝敏再一次问道:“君远……是因为君老爷吗?”她宁愿听见君远说是因为家族才必须迎娶孙氏,起码这样还可以让自己平静下来。
君远饮了一口茶水,平静地说道:“不,是我愿意的。”
邝敏不语,浓密的睫毛在眼帘下撒着一片青烟,绞着衣裙的手松开,温言道:“我……尽量过去,落华楼的生意也很多,很重要的。”
君远微微皱眉:“你保重。”
邝敏艰难地点头,然后像逃走一般离开了君远的视线。
如今她有点像那次一样,很想从他面前离开。
“我……我先走了……”
溪边只留君远一人,与那潺潺流水。
隐去身影的锦瑟和苒苒在邝敏离开之后重新出现,苒苒嘀咕一句:“邝姑娘这样对那人,真不懂那人为什么没感觉。”
锦瑟摇头道:“不知道他。”
“小姐,当年主子对雪羽上神也是这样的啊。”
锦瑟额间的青筋跳了跳,往事就这么又被挖出来了?立即说道:“不许饶舌。”
苒苒朝她做了一个鬼脸,往客栈方向走去。
夜半,大概是睡不着了,锦瑟取出了玉笛,置于唇下,奏起音曲,以邝敏的状况即兴编的一支曲,乐音自笛管口汩汩流出,凄楚伤感,极似邝敏的心境。
关于锦瑟吹奏的玉笛,苒苒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会吹笛而不是拨瑟,明明锦瑟是一把瑟呀。
这个问题恐怕连锦瑟自己也不能回答出个所以然来。
落华楼今天打烊的有些早,姑娘们全部都回房了,谁也没发现邝敏的消失。
门口呢,一个体型彪悍的人正坐在门槛上等着邝敏回来。
“崔永?”邝敏走回落华楼时看见门前的人有些熟悉,走进了才看出原来是崔永。
崔永马上站起来,摸了摸头道:“邝姑娘回来了。”邝敏无心回答他,只随意应了他一句就回了落华楼,刚进去不久,又转身对崔永说道:“我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崔永连连点头答应。
她方才走回来时听见了一支曲,很好听的曲子,但平心而论,是一支极其凄楚伤感的曲,听在她心里却是很好听。
“崔永,我想在华州知府下的大公子君远成亲时跳一支舞庆贺,你帮我看看这支可不可以?”她想,既然不能在一起,好好给他庆祝一下也是好的。
崔永看着她:“姑娘跳的舞一直都很好看啊。”
邝敏清然一笑:“这个不一样。”
她踏上那为无数人表演过的落华台,抬起长袖,起舞。
邝敏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虽身着轻纱,却带有另一番风味,一阵颤栗从她左手指尖传至肩膀,又从肩膀传至右手指尖。手上的银钏也随之振动,所有的动作都水到渠成,心中念乐骤然转急,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跳起。落地后身姿亦舞动的越来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闪动着美丽的色彩,却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末了长袖一扬,以薄纱掩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