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也有奇遇?也有让他觉得自身是戏剧主角的奇遇?克莱恩结合丰富的电影、小说和电视剧“见识”,粗略地做着推测。
听到他的问题,伦纳德笑笑道:
“这是因为你还没有正式进入值夜者的状态,还在训练阶段。”
“圣堂每半年就会将各个教区各个教堂遭遇的超凡案件整理成书籍,并根据保密等级的不同,在不同的版本里做一定删减,然后对应下发给各个成员。”
“你在神秘学课程之外,可以向队长申请,进入查尼斯门,借阅以前的那些案件书籍。”
克莱恩有所恍然地点头道:
“队长一直没提醒我这方面的事情。”
他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机会进入查尼斯门。
伦纳德轻笑出声道:
“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队长的风格,没想到你还天真地期待他提醒你。”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如果哪一天队长什么都记得,什么都没忘记,那我们倒是需要提高警惕了。”
这意味着失控?克莱恩表情郑重地颔首,转而问道:
“这是队长独有的风格?我还以为是‘不眠者’序列附带的问题……”
熬夜造成记忆力衰退什么的……
“准确地说是‘梦魇’独有的风格,现实与梦境交织,时常让人分辨不清哪些是真的,需要记住,哪些是假的,不用放在脑子里……”伦纳德本想再说点什么,但两人已步入铁十字街,看见了等待在有轨公共马车站点的“收尸人”弗莱。
弗莱戴着黑色圆边毡帽,身穿同色薄风衣,手里提着一个皮箱,肤色苍白得让人怀疑他随时会突发疾病倒下,而冰冷阴暗的气质则让周围的等车者纷纷远离他。
互相颔首后,三人都没有开口,沉默着汇合,共同越过“斯林面包房”,拐向了铁十字街下街。
喧嚣当即扑面而来,叫卖着牡蛎汤、香煎肉鱼、姜啤和水果等食物的街贩们声嘶力竭地喊着,让来往行人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
此时已五点出头,不少人回到了铁十字街,道路两侧开始拥挤,部分小孩混杂其中,冷漠地看着这一切,注视着所有的口袋。
克莱恩常常到这边来买便宜的熟食,以前更是住于附近公寓,对此地的状态相当了解,于是开口提醒道:
“小心窃贼。”
伦纳德笑笑道:“不用在意。”
他拉动衬衣,调整枪袋,让腰间的左轮露在了外面。
霍然之间,注视着他的目光纷纷移开,周围的行人也不自觉让出了一条道路。
……克莱恩愣了愣,快步跟上了伦纳德和弗莱,并低下脑袋,防止有认识的人注意到自己。
班森和梅丽莎依旧与以前的部分邻居保持着联系,毕竟搬得不够远。
穿过那片街贩众多的区域,他们三人进入了真正意义上的铁十字街下街。
这里的路人都穿着陈旧而破烂的衣物,对陌生且光鲜亮丽者的出现既充满警惕,又流露贪婪,仿佛盯着腐食的秃鹫,随时都可能发动攻击,但伦纳德那把左轮有效地制止了一切意外的发生。
“我们先从昨晚的死亡事件开始调查,从糊制火柴盒的劳维斯太太开始。”伦纳德翻了下资料,指着不远处道,“134号1楼……”
随着三人的前行,一个个衣衫褴褛的玩耍小孩飞快躲到了路边,用茫然、好奇、害怕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瞧瞧他们的胳膊他们的腿,就跟火柴杆一样。”伦纳德感叹了一句,率先进入有三层的134号。
各种味道混杂的气体顿时钻入了克莱恩的鼻孔,他依稀能分辨尿的骚味,汗的臭味,发潮的霉味,以及煤炭木材燃烧的气味。
忍不住抬手掩了下鼻子,克莱恩看到了等待在这里的比奇.蒙巴顿。
这位负责周围街区的警长留着棕黄色的络腮胡,对亮出督察身份的伦纳德满是谄媚之情。
“长官,我已经让劳维斯在房间等待了。”比奇.蒙巴顿用略显尖细的独特嗓音笑道。
他显然没认出精神了许多、体面了许多的克莱恩,只顾着讨好三位长官,领着他们进入位于1楼的劳维斯家。
这是单间的房屋,最内侧靠着两层的高低床,右边是桌子,摆放着糨糊、硬纸等物品,角落里则堆有装满火柴盒的箩筐,左侧是破破烂烂的橱柜,既放衣物,又放餐具。
房门的两边挤着炉子、马桶和少量煤炭、木材等事物,中央位置还有两个肮脏的地铺,一个男子正裹着烂出了洞的被子呼呼大睡,让人几乎无从下脚。
高低床的下铺,一个妇人躺在那里,皮肤冰冷阴沉,明显已失去了全部的生命。
这具尸体的旁边,坐着位头发油腻凌乱的三十来岁男子,他神情萎靡,目光失去了神采。
“劳维斯,这三位警官来检查尸体,并询问你一些事情。”比奇.蒙巴顿高声喊道,丝毫没顾及地上还有人睡觉。
萎靡男子有气无力地抬头,诧异问道:
“今天上午不是检查过了,问过了吗?”
他穿着灰蓝色的工人服,上面多有缝补的痕迹。
“让你回答就回答,哪有这么多问题!”比奇.蒙巴顿狠狠训斥了对方一句,然后朝着伦纳德、克莱恩和弗莱笑道,“长官,那就是劳维斯,床上是他的妻子,也就是死者,经过我们初步检查,死于突发的疾病。”
克莱恩等人垫着脚尖,从地铺间的空隙走到了床边。
高鼻薄唇,气质冰冷的弗莱没有说话,只柔和地拍了拍劳维斯,示意他让开位置,便于自己检查尸体。
克莱恩望了眼地上睡觉的男子,疑惑问道:
“我,我的租客。”劳维斯挠了下头皮道,“这个房间每周要3苏勒10便士,我只是个码头工人,我妻子糊制1箩火柴盒才能拿到二又四分之一便士,1箩有,有,130盒以上吧,我们,我们还有孩子,我只能把空余的地方租给别人,一个地铺每周只需要1苏勒……”
“我有个租客在剧场帮忙布景,晚上10点前不会休息,就把白天的地铺使用权卖给了这位,这位先生,他是夜里看守剧场大门的人,嗯,他只用支付6便士,每周……”
听着对方絮絮叨叨的介绍,克莱恩一时忍不住望了眼角落的箩筐。
1箩130盒以上,才赚2.25便士,差不多两磅黑面包的价钱……一天又能糊制多少箩?(注1)
伦纳德环视一圈问道:
“你妻子死亡前一段时间有什么异常吗?”
早就回答过类似问题的劳维斯指着左胸道:“从上周,嗯,也许是上上周开始,她常说这里很闷,喘不过气来。”
有心脏疾病的前兆?正常的死亡事件?克莱恩插言问道:
“你有看见她死亡的过程吗?”
劳维斯回忆着说道:
“太阳下山以后,她就不再工作了,蜡烛和煤油可比火柴盒贵多了……她说她很累,让我跟两个孩子说说话,她先休息一下,等我再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已经停止了呼吸。”
说到这里,劳维斯的悲伤和痛苦再也无法掩盖。
克莱恩和伦纳德又分别问了几个问题,但都没能发现不自然不正常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