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纷至沓来,周明瑞很快找到了思路,他抽出手枪,向左摆甩出转轮,将因“自杀”而空出的那个弹巢转至待击发位,然后啪地合拢。
这样一来,哪怕走火,也只是“空弹”!
重新塞好手枪,周明瑞的左手就那样插在了口袋里,不再拿出。
他用右手按了按帽子,拉开大门,哐当而出。
白天的走廊依旧昏暗,尽头窗户能透入的阳光相当有限,周明瑞快步下了楼梯,离开公寓,才感受到灿烂与温暖。
此时虽然临近七月,属于盛夏,但廷根位于鲁恩王国北方,有着独特的气候特征,一年最高温度也才地球30摄氏度不到,清晨更是凉爽,而街道上有些地方脏水横流,杂物乱丢,在克莱恩的记忆里,低收入阶层居住的地方,哪怕拥有下水道,类似的场景也绝不罕见,因为人多,因为生活。
“来来来,好吃的香煎肉鱼!”
“又热又鲜的杜蛎汤,早上喝一碗,精神一整天!”
“港口送来的新鲜鱼,只要5便士一条!”
“小松饼、鳗鱼汤配姜啤!”
“海螺,海螺,海螺!”
“城外农庄刚采集的蔬菜,又便宜又新鲜!”
卖蔬菜,卖水果,卖熟食的流动街贩大声嚷嚷,招呼着行色匆匆的路人们,这里面,有的会停下来,仔细比较购买,有的则不耐烦挥手,因为今天的工作还没有着落。
周明瑞闻着恶臭和香味此起彼伏的空气,左手牢牢握着枪把,攥紧纸币,右手则按住圆边毡帽,略微弯腰,低头穿过这片纷闹的街道。
人多的地方就有小偷,尤其这街区有不少半失业做临时工作的贫民和被人驱使的饥饿孩童。
一路前行,当周围人群密度恢复正常后,周明瑞重新挺直腰背,抬高脑袋,看向街头。
那里有位流浪的手风琴乐师在演奏,旋律时而悠扬,时而热烈。
在他的旁边,围了不少衣着褴褛,面色因营养不良而蜡黄的孩子们。
他们听着音乐,跟着节拍,按照本能扭动着身体,跳着自创的舞蹈,脸上充满了快乐,就像自己是个小王子,是个小天使。
一位表情麻木的妇女经过,裙摆肮脏,肌肤黯淡。
她的眼神木讷而呆滞,只有看向那群小孩时,才有些微光芒闪过,似乎看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
周明瑞超过了她,拐向另一条街道,停在“斯林面包房”前。
面包房的店主是位七十来岁的老奶奶,叫做温蒂?斯林,头发已经全部灰白,脸上总是洋溢温和的笑容,自克莱恩有记忆开始,她就在这里卖面包和糕点了。
嗯,她自己烘焙的廷根饼、柠檬蛋糕非常好吃……周明瑞吞了口唾沫,微笑道:
“斯林太太,8磅黑麦面包。”
“哦,小克莱恩,班森呢,还没回来?”温蒂笑眯眯问道。
“还有几天。”周明瑞含糊回答。
温蒂一边夹取着黑麦面包,一边感叹道:
“他真是个勤奋的好小伙,会有个好妻子的。”
说到这里,她嘴角上扬,略显顽皮地笑道:
“现在好了,你已经毕业了,我们的霍伊大学历史系毕业生~嗯,你很快就能赚到钱,你们不应该住现在这样的公寓,至少得有个属于自己的盥洗室。”
“斯林太太,您今天真像个年轻又活泼的女士。”周明瑞只能干笑回应。
如果克莱恩能顺利通过面试,成为廷根大学的讲师,那整个家庭确实将直接奔向小康!
在他的记忆碎片里,甚至幻想过租一套偏郊区的独栋房屋,楼上五六个房间,两个盥洗室,一个大阳台,楼下两个房间,一个餐厅,一个客厅,一个厨房,一个盥洗室,一个地下储藏室。
这不是奢望,廷根大学哪怕实习期的讲师,周薪也能有2金镑,转正后是3金镑10苏勒,要知道,克莱恩的哥哥班森,工作了好些年,周薪也才1镑10苏勒,工厂的普通工人甚至不到1镑或刚出头一点,而那样一座独栋房屋的租金19苏勒到1镑18苏勒不等。
“这就是月入三四千和月入一万四五的差别……”周明瑞暗自嘀咕了一句。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能通过廷根大学或贝克兰德大学的面试。
至于别的途径,没有背景的人无法得到推荐,成为公职人员,而学历史的,就业范围更是狭窄,贵族或银行家、工业大亨的私人顾问需求并不算多。
考虑到克莱恩掌握的知识也变成了“碎片”,不够完整,很多残缺,周明瑞对斯林太太的期许就满是尴尬和心虚。
“不,我一直都是这么年轻。”温蒂幽默回答。
说话间,她将称量好的十六条黑麦面包装入了周明瑞自带的深棕色大纸袋,一摊右手道:
“9便士。”
每条黑麦面包的重量在0.5磅左右,而偏差不可避免。
“9便士,前两天不是要11便士吗?”周明瑞下意识问道。
上上个月更是要15便士。
“你要感谢《谷物法案》的废除,感谢那些游行的人。”温蒂双手摊开笑道。
周明瑞似懂非懂地点头,克莱恩对此的记忆有些残缺,只记得《谷物法案》的核心是保护本国农产品的价格,价格上涨到一定程度前,不进口源于南方费内波特、马锡、伦堡等国的粮食谷物。
为什么有人要游行反对它?
没有多说,周明瑞怕带出左轮手枪,只能小心翼翼地掏纸币,取出其中一张,递给了斯林太太。
找回三个铜便士,塞入裤袋后,他提着装面包的纸袋,往隔了一条街的“莴苣与肉类”市场进发,为妹妹叮嘱的嫩豌豆炖羔羊肉而努力。
铁十字街和水仙花街交汇的位置有一个市政广场,此时搭起了诸多帐篷,有装扮古怪好笑的小丑正四处散发传单。
“明天晚上,马戏团表演?”周明瑞瞄了眼别人手中的传单,低声念出了大概内容。
梅丽莎肯定很喜欢的,不知道门票怎么收?想法一闪,周明瑞靠拢过去。
他正待询问其中一位红黄相间的小丑,身侧忽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女声:
“要占卜吗?”
下意识扭头望去,周明瑞看见一个低矮帐篷前站着位头戴尖帽、身穿黑色长裙的女人。
她脸上涂抹着红色与黄色的油彩,眼眸灰蓝深邃。
“不。”周明瑞摇头回答,他哪有闲钱去占卜。
这位女子笑了笑道:
“我的塔罗占卜很准的。”
“塔罗……”周明瑞顿时愣住。
这个发音,和地球上的塔罗纸牌非常相似啊!
而地球的塔罗牌就属于一种算命扑克,只是多了些各有象征符号的“图形牌”。
等等……他霍然想起了这个世界塔罗占卜的由来。
它并非来源于七位正统神灵,也不是古代遗留,而是在一百七十多年前,由时任因蒂斯共和国执政官的罗塞尔.古斯塔夫发明。
这位罗塞尔先生发明了蒸汽机,改良了帆船,推翻了因蒂斯王国的统治,并得到“工匠之神”教会的承认,成为新共和国的首任执政官。
后来,他南征北战,将伦堡等国纳入保护,让鲁恩王国、费内波特、弗萨克帝国等北大陆强国相继低头,接着将共和国再次改为帝国,自称“凯撒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