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嘉伦不禁愕然且惊骇,竟是数年未曾谋面的范轩杰和他自以为杀死孙维正的正凶乔某!
两人愈走愈近,一时间竟让宣嘉伦不知如何是好。猝然间,他环视一眼,身边的彭克己于犹豫间掏出了枪,他属下的十余名弟兄亦举枪分别对准了范轩杰和乔某,但神情上却并未显现出多么地坚定,纯属一种职业反应。
范轩杰不可能打无准备之仗,宣嘉伦亦不可能与他兵戎相见同归于尽。他举了举手,彭克己诸人放下了枪,同时似乎大松了一口气。前后两任站长于此针锋相对,帮谁不帮谁两难,可以理解。
范轩杰过来在宣嘉伦身边停下,点上一炷香,嘴里念叨一句“逝者为大且容我也拜上一拜”,他身后十余米之外的一棵树下,乔某姿态慵懒地靠在那。
“好久不见。”上过香的范轩杰转向宣嘉伦,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你胆真够肥的啊!”愣怔之余,宣嘉伦匆匆道。
“过来看看老朋友,不至于吧。”范轩杰一脸淡然之色,当虎狼环伺的墓地成他家后花园了。
“你这样的老朋友,宣某可担不起。”缓过神来的宣嘉伦应对得当。
“可否谈谈?”一副气定神闲之态的范轩杰坦然道。
“难怪重庆帮有恃无恐,却原来是你杀了回来。不知范兄欲与我谈什么?”宣嘉伦挥了挥手,彭克己们退出十丈外。
范轩杰就地盘膝而坐,亦向宣嘉伦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俩人就这么坐在了孙维正墓前的泥土地上。
“咱们先聊聊时局……”范轩杰一张嘴,便被宣嘉伦堵了回去。“不必,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么且谈前路或曰归途,这个我怀疑你未必那么清楚了然。”范轩杰一副蔼然之姿,彷如面对故友。
“那要看站在一个什么样的角度。你的角度有你的说法,我的角度有我的认知。但我奉劝你一句,无须枉费心机,我自执念在胸。”宣嘉伦一副傲然之态。
“你所谓的执念,不过是外强中干的执迷不悟罢了,你理想中的最终归途也不过是上峰许了你小小海岛了此残生,不觉得可怜亦可笑么?”范轩杰一迭声的冷笑。
“你一党国的败类,有何资格与我妄谈执念?”宣嘉伦貌似一脸的正义凛然。
“此言差矣,真正的党国败类即党国本身,是一群打着党国旗号毁灭党国基业的蛀虫!你口中所谓的党国,若执念于孙先生的三民主义,何至于腐败如斯溃败如斯?为这样的一个党国卖命乃至殉葬,你所谓的执念价值几何?老宣哪,你的党国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没几日活头了,幡然醒悟反戈一击才是正道!”范轩杰一腔义正词严。
“总裁复出,痛定思痛,尚有八年抗战小日本奈之不何的大西南与共党周旋抗衡,党国亡不了,定有卷土重来之日。”宣嘉伦慷慨之声渐渐弱小。
“宣兄,这话你信还是我信?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忆往昔,犹记得倭贼撼我大西南半寸不得,概因当年全民抗战川军尽出之浩然正气阻敌于大西南口外。然时过境迁,当下的党国怨声载道民心尽失,若再妄想复制当年当景,你自以为可能否?”范轩杰极尽嘲讽之能事。
眼见得宣嘉伦目光闪烁神思游离,范轩杰乘胜追击道:“老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仁兄头脑清醒思维敏捷,小弟我切盼你当断则断,为自己谋一条光明正途,省得老了老了客死异乡,枉做那孤魂野鬼。”
此番论道,并非范轩杰能言善辩,他胜在字字句句占了时局的上风,所谓胜王败寇宣嘉伦难逞口舌之利,若枉自强撑下去,众目睽睽之下反而助长了范轩杰的威风,得不偿失,必须收手。
他遂起身向范轩杰抱拳以礼:“范兄,阳关大道任你走,独木小桥亦有人过,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宣某坚信党国自有复苏之日,告辞。”
范轩杰躬身相送:“改日一定登门叨扰讨杯水酒。”
几乎于转瞬间,宣嘉伦带着他的人走得一个不剩。乔某走到范轩杰身边嘲讽道:“说了你将无功而返偏不信,凭白演了这么一出担惊受怕的空城计。”
范轩杰不为所动呵呵而笑道:“你没瞧出彭克己那帮人看我的眼神吗,敬畏尊重,夫复何求?”
乔某继续打击他道:“你就自我陶醉吧。”
环视一眼周边,确定宣嘉伦并未设下埋伏,乔某伴着范轩杰向墓园出口走去。
“奉劝一句,老宣可是个老顽固,不要把精力过多的浪费在这样一个人身上。”
“正因为他是个老顽固,我才不得不下番功夫。他手握城市破坏计划和战后潜伏特工人员名单,一日不拿下他后患无穷。而以他的老到,不到最后时刻,这些计划和名单他断不会形成文字,你让我怎么弄?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让你动他的缘由。”
“他若一直不予配合呢?你岂不要来一出三顾茅庐?”
两人来到墓园外路边的军吉普旁,靳管家竟立在那。
范轩杰看了乔某一眼,他讪笑则个说:“我不是怕出意外嘛。介绍一下,十八军付德伟麾下靳先生。”
范轩杰伸出手与靳管家相握,道一声辛苦。靳管家则点了下头,说声“告辞”,跳上一辆车就走了。
第428章刺杀宣嘉伦
范轩杰所忌惮的,宣嘉伦乐此不彼。
在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里,前期他纠合了一批军工专家和城建专家,对诸如发电厂自来水厂等公共设施反复研究商讨,拿出一整套破坏性举措;后期,鉴于武汉站内人心向背所用之人极少,他抽调了武昌组的秦组长和站内的两名小组长,以居住本地的特工为主整合出了一份潜伏人员名单。
这段时间,苦了一个人,那便是乔某。他基本上每天都要给宣嘉伦“报个到”,跟踪其至进行密谋的某家酒店,然后就干瞪眼没他什么事了。酒店内外戒备森严,无关人等靠近一步都极难,何况他乔某。
这一日,辛苦了多天的宣嘉伦终于完善了城建破坏计划和潜伏人员名单,和秦组长几人在酒店里喝了一顿后,兴致极高的他打了个电话给春香院的老鸨叫了位姑娘。
晚九时许,春香院新来的姑娘小海棠走出春香院,招手叫了辆人力车。车夫见她面生,多了句嘴说姑娘是新来的吧。小海棠娇滴滴地说,老板好眼力,来了有几日了,第一次出街,慢着点儿,咱不急。
车夫饶舌,说那是自然,急的是男人。
车子不疾不徐地在人流中穿行着,经过一间电话亭,小海棠让车夫停一下,她要打个电话。
小海棠下车走进电话亭,拿起话筒拨了个号:“静姐,是我呀!”
电话那头的郝静大惊:“你个臭妮子,到汉口多久了现在才想起你静姐?”
“静姐,对不起啦,改日一定登门谢罪。时间无多,你帮我带个话给乔少,就说我在宣嘉伦那儿等着他。”
郝静这头便急了:“你什么意思?你给我……”
电话挂了。
这下郝静便真的急了。算起来,闵敏来汉口半月有余,一直没联络她,突突然然一个电话,她竟要去宣嘉伦那儿,送死啊!不遑多想的郝静赶紧拨了乔某的电话,幸好他在,否则闵敏这条命就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