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这才赌气地推开林夕的手，含着泪水抿着双唇抚揉着右肩。林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刚才我下手太重了，请原谅。”

文华没好气地瞪了林夕一眼，质问道：“现在你不怀疑我了？”

林夕点下头，“暂且相信你。”

文华‘哼’了一声，“这么说，你还是不相信我！”

林夕：“信任是要有基础的，关于你的身份，我会向上海地下党组织做进一步核实，只有那边确认了，我才会完全信任你。”

“随便你。”此刻，文华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她白了林夕一眼，问：“还有事么？”林夕摇了下头，文华马上道:“那请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林夕一出去，文华立即将门插上，她真的害怕了，因为那两个证件已经成了她的心病，她真怕林夕反过味儿来。她急忙回到床边捡起证件打开查看，签发日期果然是两年前的，这一刻，她真的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这两个证件就象一枚丨炸丨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她必须要想办法尽快把它们合情合理地销毁掉。

证件的事搅得文华心神不宁，林夕要向上海核实她的身份更让她惙惙不安，她是睁着眼睛熬到天亮的。外边一夜安静，她能清楚地听到林夕熟睡的鼾声，林夕的松懈让文华稍稍感到了一些安慰。

十一，9月6日（1）

直到七点，客厅里才传来响动，文华知道一定是林夕睡醒了。卧室门被敲响了，文华稍稍迟疑了一下便急忙去把门打开了，林夕笑呵呵地看了她一会儿，才问道：“一直没睡？”文华垂下眼神绷着脸没有回答，林夕又道：“怎么，还在生气呐？”文华这才赌气地回了一声：“没有！”林夕笑了，“什么没有？全都写在脸上了。”

文华抬起眼神，直问：“有事吗？”

林夕：“我今天要出去办事。”

“哦。”文华轻应一声，忙道：“给我五分钟时间，我这就去洗潄准备。”

林夕：“不忙，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文华知道此刻自己绝不能强求，于是一脸无奈地道：“你说怎样就怎样吧，反正你是上级，我听你的就是了。”

林夕点点头，“你昨晚没睡好，今天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饿了就叫服务生，他会把饭菜送到房间里来的。”文华点头，又问：“那我可以出去走走吗？”林夕犹豫了一下才点头，“可以，不过一定要小心。”

林夕走出饭店，文华站在窗前透着窗帘的缝隙注视着林夕的一举一动：林夕在报摊上买了一份报纸，然后走向汽车，打开车门钻了进去，大概一分钟之后才发动汽车。看着林夕的车走远了，文华的一颗心才终于彻底地放下来。

其实林夕独自外出也正合文华的心思，因为十点她也有一个约会。文华耐着性子一直等到九点半才动身，来到饭店外边，她取出小圆镜一边慢行一边装作整理头发，从镜子里观察身后的一切，虽然没发现一个行迹可疑的人，但她还是走出二百多米才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太平街的永和绸缎庄，那里是她的又一个接头地点。

走进绸缎庄，来到柜前，文华和掌柜通了一下眼神，“老板，我要做件旗袍。”

“夫人，请到后边来。”

文华跟随特务来到后边的一间屋子里，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保密局情报处三科科长杨森正在此等候着她。一见面，杨森便问：“怎么样？一切都顺利吗？”文华点下头，却轻叹一口气，回道：“还算顺利吧。”然后便将经过详详细细地讲述了一遍，待她说完，杨森点点头，夸奖道：“你表现的还算不错。”

文华试探道：“长官，是不是今天晚上就可以抓捕他了？”

杨森脸色一沉，立刻质问：“怎么？你害怕了？”

文华没有正面回答，只面带难色地解释道：“我是怕他万一发现证件上的破绽，我没法解释。还有，他要向上海那边核实我的身份。”

杨森：“上海那边你放心，能够证实你身份的是我们的人，至于证件，我再做一套明天派人给你送过去。”

文华抿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说实话，她是很害怕。她没有隐瞒自己的胆怯，抬起头对杨森道：“长官，我知道我不该退缩，但他的确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对手，跟他在一起，我才发觉自己实在太稚嫩了，说实话，跟他打交道我没有多少信心。”杨森抱怀闭目没有作声，文华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我觉得在短期内我也无法取得他的完全信任，也很难得到更有价值的东西。”杨森还是没有理她，文华皱了下眉头，又道：“其实我的个人安危倒不足为虑，我只是担心夜长梦多，一旦我再露出什么破绽，会让鱼儿脱钩的。”

见文华不再言语，杨森才睁开眼睛，但他并没有生气，反而还笑了，这个经验丰富的大特务非常明白文华此刻的心理。第一次执行任务，搁谁都会紧张；孤身打入敌人内部，必然会感到孤独无助，就是老特工也难免会产生恐惧；在受到惊吓之后，她更是成了惊弓之鸟，她没在当场被吓破胆就已经很不错了；此刻，文华心里肯定满是恐惧，所以她想早点结束这一切，尽快让自己从危局之中解脱出来，这是一个新间谍非常容易产生的本能心理。

所以杨森没有责怪文华，反而还夸奖她一句：“你能看到自己的不足，这就是长进！做为特工，最忌讳的就是盲目托大看不清局势。但也不能畏首畏尾，把敌人想的那么可怕，投石问路虚张敲诈是一般特工惯用的伎俩，他连证件上的破绽都没看出来，不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你闯过了这一关，后边就是坦途了。他说的对，他本身没什么价值，我们就算抓到了他，也是要从他口中抠出那些隐藏在我们内部的共党分子，但谁又有把握一定能撬开他的嘴呢？一旦失败，我们就将前功尽弃，所以，我们现在还不能抓他，一定要放长线，钓出他身后的那群大鱼。”

文华无奈地点点头，杨森忽问：“昨天晚上，你为什么没有跟他上床？”文华急忙解释：“他说我和他是假夫妻，不用睡在一起，是他要和我分开睡的。”

杨森起身走到文华面前，质问道：“我是问你为什么没有勾引他上床？！”

十二，9月6日（2）

文华将头低下了，咬了一会儿嘴唇才低声回答：“他是共党，我不想。”杨森一个耳光扇在文华的脸上，骂道：“浑蛋！你不勾引他上床，那还用你干什么？！”文华没有反驳，这一年来，教官反反复复地强调她们的作用，而她们也早已接受了这种命运，她低着头抿着嘴唇，两滴泪珠悄然滑落下来。

杨森的语气缓和下来，问道：“告诉我，党国为什么要训练你们这些女间谍？”

文华马上回答：“是因为我们可以做到男人做不到的事情。”

杨森点点头，又问：“那你们最致命的武器是什么？”

文华回答：“是我们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