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已经深夜一两点了。我们又排成一个长队，进到一个建筑中去。人家干什么？是给我们理发，一律剃成光头。里面雇了一些平民理发师，又不用什么发型，嗤嗤几下，一会就光了。一会一个，一会一个，速度很快。

那么多人理完发，已经的凌晨两点多了。从昨天早上到现在，我还没有睡过觉。我当时就想，man，实在太困了。肯定很多人都这么想。大家都累了，好多人靠在墙上。马上有人过来对那些人吼：“getoffthebulkhead！”就是“不得靠墙！”

一进入新兵训练营，我们用的词就不再是平民的词了。墙不再叫wall，而叫bulkhead。

走廊，平民叫hallway，我们叫p-way，就是passageway。不管你到海军的任何地方，我们不用这类平民用词，都是用海军的用语。比如说平民说左边为left，我们海军就是port，右边也不是right，而是starboard。平民百姓把洗手间叫做bathroom或restroom，在海军我们把它叫head。比如说同伴问你：“whereareyougoing？”你去哪儿？你回答说：“gotohead。”他就知道你要去厕所。但是平民百姓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如果你对平民用海军的词说话，对他们来说就是外语，他们真不懂。这就是美国的传统（tradition），从美国有海军的第一天到现在，一直用的就是这样一些词。

在军舰里，我们也不用平民百姓的一点、二点、三点，或者是上午、下午，我们不用am，pm。我们用的是24小时，但还是用本地时间（localtime）。我在加州工作，我就用加州的时间，按24小时算。比如说早上八点，平民用8am，我们不这么说，我们把它叫做0800，zero-eight-hundred。再比如你问：“whattimedoyouwanttoeat？”你

什么时候想去吃饭？我说：“sixteen-hundred。”那就是下午四点。

剃完头出来，我们又去排队。这次是到一个很大的房间，要在这里给大家发用具，还有军服。你进去以后，洗脸、刷牙等所有用具，都由军队发，每个人一份，每个人都一样。军服发好几身，一次发齐，还要一个一个试大小，你速度必须要快。他们命令我们：“takeoffyourtrousers。”（把你们的裤子脱掉。）然后是：“putondresspack。”（穿上礼服。）因为我们有不同的制服（uniform），很多套，我们不懂人家说的dresspack。我们怎么会知道那是什么？人家又说waterpack，我们根本不懂。我们去问军官，他们就对我们吼。任何事情，他们都对我们喊叫。这是一种训练方式，让你精神上准备好（mentallyprepared），你现在不是一个平民了，你现在是一个军人。随后他们发给我们一人一个小盒子，是印字的章子。在军队里面，每个人穿的衣服，都要盖上章子，你的姓，和你的社会安全号码最后面的四个数字，都要印在你的军服上面。这个也要由你自己印，他们会教给你怎么印。你不能随便印，专门有一个地方印那些东西。我们当时什么都不会，都是由他们一项一项教我们。

我们来这里之前，各地的meps已经把我们所有的信息发过来了。我们来时什么都不用带，连身份证件，象驾驶执照什么的，都不用带。训练营有自己的系统，他们知道今天该收到谁谁谁，长得什么样。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最后四位社会安全号码做代号，他们把你的代号一打进去，系统就会告诉他们，这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来了，没来，还是等在哪里。训练营每天接收那么多人，必须有一个系统，把每一个人跟踪下来（keeptrack）。

领完军服之后，他们就根据我们的代号，一一分配我们去各个division，就是训练队。他们告诉我们，这个人去那边，那个人属于这边，另一个再去哪里，他们把我们都安排到一个一个的训练队。这是随便分的，并不是把一个州来的，都分到一块。分好队之后，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家。你到了那个训练队，那些不认识的人，全美各地来的人，都成了你的一家人。一个训练队大约有七八十人，每个队有三个训练教官（drillinstructor）。drill既是训练，也是钻孔，我们现在就是让他们在我们身上钻孔。他们对你喊，对你骂，就起着drill的作用。从此以后，就是这三个drillinstructors领着我们八十个人训练。

分完队之后，我们的训练教官就领着队里的所有人，一起住到一个大房子里面。这是一个很大的建筑，里面一共住三个训练队。我们睡得是高架床，底下睡一个，上面一个睡。我们把我们睡的地方叫做coffinlot（棺材盒），因为床上睡人，床板推开以后，可以放东西，就象棺材一样。以后我们上船，也是这种住法。但是我们的床远没有家里睡的床那么舒服，床很窄，垫子很薄，睡上去很硬。

住处安排好后，已经早晨三点多了。教官让我们睡三个小时（take3hoursleep）。

我们把东西往棺材里一扔，赶快睡觉，先睡二三个小时再说，都累死了。有的人因为什么事情晚了，只能睡一个小时。还有的人干脆不睡觉了，因为你只睡一个小时就起来，非常难过，还不如不睡。

我们的第一个晚上，就是这样过来的。整个过程一项一项完成。我们几百个人，一晚上就安排好了。

第二天早上刚到六点钟，军官们就把我们都叫起来，让我们去吃早饭。人家不管你睡了几个小时，他们才不在乎（theydon’tcare）。

吃完早饭后，我们都站在那里，每个人做自我介绍。我们在军队里干什么事情基本上都是站着，很少可以坐在地上。不是说教官现在讲话了，你们就可以坐着，没有那种好事。一天十几个小时，我们都必须站着，没有办法。他们就是这样训练你，因为很多人都还是孩子，平时爸爸妈妈惯着，第一次从家里出来，不严格不行。我参军的时候已经快二十一岁了，比他们大一点，也懂事一些，我无所谓。一些年纪小的人可真是受不了。

在我们训练队里，最小的是高中毕业生，十七、八岁，因为如果不是高中毕业，人家不收你。最大的是一个白人，当时已经三十二岁还是三十三岁了。海军规定年龄三十五岁以下可以收，三十五以上就不行了。他好象属于那种美国偏僻的农村，没有很多文化，那个地方也没有很多工作机会。我问过他，你怎么还来当兵，参军有什么意思？他说他没有办法，这是他能想到的赚钱的唯一路子，所以不参军不行。他在家里有老婆跟孩子，他老婆也在工作，因为是女的，找工作好办一点。可是他们又有孩子，只靠老婆也不行。他必须出来干点什么，比如说，当军人。他们没有其它办法。

我们八十个人里面，有五、六个黑人，三、四个南美人，中国人只有我一个，剩下的都是白人。有十几个女兵，女的里面有一两个是黑人。我们是从整个美国不同的地方来的，哪个州的都有，不好说哪个州的比例大。各个训练队都一样，大多数是白人。不管是那一个军种，总体来说，白人都占最大比例，因为这个国家本来白人就多，当兵的也是白人多。当然，大家都说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