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天就到1949年的元旦了,正是严寒三九天。
这一天的凌晨却意外地有点儿温润潮湿,很多年后,当事的人们想起来,都后知后觉地认为那天的天气是个奇怪的预兆。
那天凌晨,哈尔滨道外区的一个叫做臭春的掏粪工。赶着他拉粪的驴车,来到一处公厕准备干活,忽然,他发现雪堆之中藏着一个人。
当然,那是一个死人。
而且不是个普通的死人——他是一个隐藏身份的特工。
但是,我们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一方的特工?***?国民党?日本人?朝鲜人?或者是,苏联人……
刚刚成立两年多的哈尔滨公丨安丨局政保处机要(情报)室主任元东,与刑侦处处长何飞,受命共同侦办此案。
很快他们就发现,这起命案的背后,竟然陆续牵连出多起特工被杀案。
而这些命案背后,蛛丝马迹牵扯出一个人,一个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人——戴笠。
而疑似戴笠的人物的背后,又依稀躲藏着另一个人的重重鬼影——川岛芳子。
在这个1949年的元旦前夜,在哈尔滨,这个新中国政权当时唯一掌握的大城市之中,掀起了一阵深埋在地下的腥风血雨。国民党潜伏特务,日本遗留特工,朝鲜行动小组,苏联军情间谍,每一方都在蠢蠢欲动,他们都在寻找一样东西。
那样东西,足以改变整个中国解放战争的进程,甚至,改变整个世界的格局。
好吧,这就是《野火:黎明哈尔滨》,一部东北派硬核谍战小说——硬,非常硬!
此文原著曾在天涯连载,现因出版改动,本人重新刊发。谢谢各位的关注,支持!
献给所有热爱谍战的故事的你们!
顺便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其实,我本人,就是一个……间谍!
第一章.杀人惊梦
(一)
有一个鬼魂在在老谢耳边无比恐怖地嘶叫了一声,老谢魂飞魄散,挺尸一样从被窝里蹦起来。
那个鬼魂又叫了一声!老谢浑身激灵颤抖了一下。
然后那个鬼就吱吱呀呀没完没了地叫起来,无比恐怖。
老谢把双手捂在眼睛上,揉了两下,渐渐稳定了一点情绪。床头边小餐桌上闹钟还在嘶嘶哑哑地叫着,老谢怔怔地想了一会儿,伸手把闹钟按死了。
鬼叫终于消失了。
老谢蹑手蹑脚地象只虫子一样钻回被窝里,好像生怕惊动了什么人。
他左滚一下,右滚一下,让厚重的棉被把身体严丝合缝地包裹起来。这会让他感到安全一点儿。
房间里黑魆魆的,沉重的棉布窗帘覆盖了窗户,遮住了清冷的月光,只在火炉烟筒伸出去的小气窗的缝隙之间,偷偷漏进一点儿寒凉。
窗外依稀有左邻右舍起床,洗漱,走动的声音,这个早上渐渐有了些活人气息。
老谢重新蜷缩在被窝里,丝丝缕缕地闻到一缕血腥气。
哪儿来的血腥气?
老谢再一次感觉到又鬼魂逼近。那个鬼呲牙咧嘴,满脸血污,像一只奇形怪状的猴子蹲在他的床头上,脑袋就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脸,血腥味钻进他的鼻翼,他的喉咙,他的脑子。
那个鬼魂笑嘻嘻地看着他,翻来覆去喋喋不休地嘟囔着:“你为什么要杀我?你为什么要杀我?你为什么要杀我?你为什么要杀我……”
老谢拼命摇头,抵死挣扎,却纹丝不动,它的四肢僵硬,像是被钉死在了床板上。
鬼魂身上散发的血腥气越来越浓烈,飘散在枕头上,被子上,床板缝里,洗脸盆里,马桶里……
“我是不是杀人了?”
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跳出来,在他的脑子里蹦了两个来回,又一下子撞得粉碎。
他伸腿拉胯钻出被窝,努起鼻子四下里嗅着气息,然后突然翻起了枕头。枕头下面,压着一条毛线围脖。
那是一条针织的毛线围脖,宽松,厚重,围在脖子上又严实又暖和。
老谢睡觉之前,习惯性的把围脖摘下来,小心地折叠起来,压在枕头下面。这样不但可以让围脖保持温度,还可以垫起枕头的高度。
每一天都是这样,但是今天很明显有一点不同。
老谢把围脖凑到口鼻边上,使劲地闻了闻,那股血腥气猛地窜了出来,呛得他一阵干呕。缓了一缓,他又仔细的看了一眼,暗淡的光线中,围脖上有一片很明显的黑褐色的污渍,是风干了血迹。
老谢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他放了下心——没错,自己确实是杀了人了!
转而,他又苦笑了一下,已经很多年没有亲手杀过人了,手法竟似有点儿生疏了。
这是1948年12月29日,星期三,凌晨5点30分。老谢在噩梦中惊醒。
(二)
老戴从梦魇中惊醒的时候,元东却正沉溺在数十年如一日的噩梦中,无法自拔。
梦里的天色像末日一样青黑阴沉,无边无际的细雨绵绵密密,冷风一刀一刀的割过。
阴冷,潮湿,绝望。
元东能够清晰的看见年幼的自己站在河北保定的村庄里,身后是家中那破败几乎散了架的小草房。
爹妈死死地拉住自己,而自己则像头野驴一样挣扎,厮打,试图脱逃。
爹妈的眼睛里都含着泪水,但是都不敢出声。只有他自己的哭嚎尖利刺耳,肆无忌惮。
远处,两个穿着深灰色长袍的男人,拖着一个少女,撕扯着走向一辆驴车。
元东呜呜嚷嚷地哭喊着:“姐!姐!你回来!”
那个少女,就是他的姐姐。
姐姐的眼神里全是惶恐,她嘴里喃喃着说着什么,但是元东距离太远了,他听不见,只有嚎哭。
爹叹了一口气,说:“走呗,走呗。走远了,看不见就好咧。”
娘直勾勾地盯着那两个男人把姐姐推推搡搡弄上了驴车,一个男人论起鞭子,啪啪抽了两声鞭花,娘倏然惊了一下好像那两鞭子抽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驾车的驴受惊了一样,撒腿就尥,另一个男人和姐姐坐在车斗子里,死死地按住姐姐。
姐姐一开始还惶恐地盯着元东,呢喃不停地在说着什么。驴车开始跑动了,她也忽然狠心扭过头去,再也不看远东一样。
元东也只止住了嚎啕,只剩下半声半声的抽泣。
驴车终于跑远了,像一个小黑豆,最后消失在大路上烟尘里。
接着,忽然下起雨来。
元东怔怔地站在雨中,浑身湿透,但浑然不觉。
爹和娘拉扯着他:“回去,回去,进屋里……你姐走啦,过好日子去了,以后吃香喝辣的,不回来啦!”
元东拧拧扯扯还不死心:“啥叫吃香喝辣呀?我姐最疼我了,他有好吃的保准得给我留着……”
“你姐上咱们主子家里当丫头去了!”娘抹了一把眼泪,说:“谁叫咱家是主子的奴才呢!咱是包衣阿哈,爹妈是奴才,你姐是奴才,你也是奴才。主子向奴才要人,那是天经地义的。”
爹和娘想拽死狗似的把元东拉进了小草房里,房子里在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