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担鸦片六十公斤计,收购成本是四百大洋。在这个基础上,国民政府征收的税费有以下几种:一般税三百二十元,剿共捐三十二元,中央政府规费三元二角,地方商会收费一元五角,特别货物(专指鸦片)协会收费二元五角,向地方女子学校捐款二元五角,另缴纳保护费七元,等等,不一而足,但总额极重!
大概没人想得到,杜老板的“三鑫公司”几乎控制了全世界的鸦片生意!
大部分货源,都来自欧洲国家在亚洲的殖民地,譬如阿拉伯国家,譬如印度和缅甸等国家。
中国国内生产的鸦片倒并不算多。其中,云南生产的鸦片并不是最多的,每年竟也有三四百吨之多。杜老板在全世界的鸦片生意究竟有多大,也就可想而知了!
以上这三个方面,哪一方面的情况都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就犯了大忌!
现在,国民政府查缉烟毒的总督办,就是蒋委员长!他虽然是杜老板的弟子,到底是一国之君、三军统帅!
这些情况如果泄露出去,蒋委员长的面子往哪里搁?那简直是翻天的大罪!
同样道理,法国人受贿的事如果传出去,杜老板还能在法租界里混吗?
杜老板一想清楚这些情况,自己也为难起来了。这些情况肯定不能对刘寅贵说!
那么,总不能让他只得利益,不担成本吧?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另外一方面,刘寅贵近年发展的这么快,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他掌握了一批报纸记者。万一他把烟土生意背后的这些事泄露给记者,杜老板就是有十个头也不够砍的!
杜老板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得先把这件事放下,说:“敦兄,你说下一件事吧。”
赖敦德说的第二件事,更加令人匪夷所思。
一向在南市老城厢里经营餐饮和娱乐业的洪大梅洪太太,居然要走私军火!
赖先生得到的消息是,这个生意似乎已谈成了。
听清这件事,杜老板不由也疑虑起来了,“敦兄,她走私军火做什么?”
赖敦德轻声说:“洪太太走私军火嘛,我猜,自然是为了赚钱。这个倒还在其次了。先生,您知道是谁给她牵的线?”
“谁?”杜先生目光冷峻地盯着他。
“就是刚才提到的刘寅贵!”赖敦德不动声色地说。
这个情况,就让杜先生警惕起来了。
这就说明,那个刘寅贵在军队里有关系!甚至还是相当硬的关系!
这个情况就比较微妙了。在中国目前的情况下,拿枪的军队就是王,有军队撑腰做后盾,那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难怪赖敦德对此事不安,原来洪大梅走私军火这件事,竟然和刘寅贵插手鸦片生意,是有某种特殊关系的。
想到这里,他思路一转,又问:“你刚才说,洪太太这个生意,似乎谈成了,是什么意思?”
赖敦德说:“这头一批样品,十支步枪,一千发子丨弹丨,已经交给洪太太了。洪太太很满意,要往下继续进行。但军队那边却拖延了。我猜,可能是有人向军队方面的人作了暗示,此事最好先过您这一关,否则可能有麻烦。所以,军队那边就托人找到我,想从我这里探探您的意思。”
杜先生明白了,这个军火生意一定不小。就问:“军队方面,是个什么人?”
赖先生点头说:“是京沪警备司令部的后勤处长,此人叫翟振川,上校军衔。这几天正在市政府商议军队的粮食供应问题,还有租借民房的事。”
杜先生点点头,“敦兄,看来上海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
赖敦德也点头说:“我也是这么猜想的。先生,要是一打仗,情况就太糟糕了!”
这时,两人就都不说话了。这两件事,都很难办,且微妙而诡异。再加上上海可能要打仗的事,更让他们犹豫不决了。
因为难办,就拖延不办。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所以,赖敦德这天夜里离开杜公馆的时间就很晚,是十二点之后才出的门。
1-9
杜公馆位于华格臬路216号,是上下两层,前后三进的宅院。里面有两栋两层的石库门房子,还有一栋三层的中西合璧的楼房。外面有雕花围墙和铁栅栏门。
赖敦德出门时,十几个担任警戒的小兄弟站在门外,无声地看着他上了门外的车。
陪同他上车的,还有他的两个保镖。
赖先生住在南市老西门那一带,从华格臬路到老西门,就需要一些时间。
所以,赖先生一上了车就仰靠在座椅上,思考刚才和杜先生商量的那两件事。
第一件事,他并不担心。他相信杜先生足够聪明,不会轻易答应刘寅贵,但也会把这件事处理好,不留下什么麻烦。
他担心的是第二件事。洪太太走私军火,居然是刘寅贵牵的头,而刘寅贵又有军方背景。毫无疑问,这件事是有风险的,是非常大的风险!
夜深了,道路上的汽车就很少。赖先生的车开得飞快。
汽车从贝勒路拐上灯火璀璨的霞飞路,*疾驶。之后,再拐上宽阔的敏体尼荫路,向南行,过了老西门,就拐进一条小街里。
汽车在小街里拐几拐,最后在一条叫棉布弄的弄堂口停下。
弄堂太窄,汽车进不去,赖先生和两个保镖只能下车步行。
1-10
棉布弄并不长,只有两百多公尺长,却狭窄而黑暗,这是他要带两个保镖的原因。
弄堂走到底,向右拐,就是赖先生祖上留下的老宅。赖先生在老宅里住着很舒服,舍不得离开,也就一直住了下来。
川上武介设置的伏击地点,就在棉布弄!他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所以,当赖敦德和保镖走进棉布弄没多久,就听见后面传来急促的奔跑声。
他们回头一看,只见三四个人,手里都拿着刀和棍棒,并不出声,只是向他们猛冲过来。走在后面的保镖立刻从后腰里抽出一把短刀,转身挡住他们。
棉布弄十分狭窄。并排走两个人,还有点富余。但并排走三个人就有点挤了。
对方虽然人多,但能冲上来打的,只有两个人。
这个保镖抡着一把短刀,大劈大砍,就给赖先生争取到一点时间。
另一个保镖也不多说话,从腰里抽出短刀提在手上,架住赖先生的胳膊就向前猛冲。
棉布弄并不长,只要冲到弄堂口,拐过弯就是赖家老宅的石库门房子。只要进了门,他们就安全了。只须一个电话,就能叫来租界巡捕,把那几个绑匪抓起来!
他们都判断,那是几个想钱想疯了的绑匪!他们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但就在这时,赖先生和保镖都听到,从前面弄堂口外传来一阵“咔咔”脚步声。
眨眼之间,就从弄堂口外走进来一个女人。
保镖连想都不用想就明白,这个女人和后面的人是同伙,也是绑匪!
黑天半夜的,棉布弄里一片喊打喊杀的声音,这个女人竟然毫不在意地走进来。她不是绑匪是什么!
保镖提起手里的短刀,挺身挡在赖先生的前面。
但等那个女人走近一些,赖先生和保镖都有些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