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长官,有,还不少,大多是官太太或者小姐。卑职也觉奇怪,这个羊汤摊有什么特别的?桌子脏乎乎的,环境还这么差,可偏偏好多身份贵重的人来喝。”简直答道。
“这不难理解。”唐惠明在旁边解释道:“第一,能喝得起羊汤的,手头都不紧;第一,好多人表里不一。看着衣着光鲜的,里子还不定怎样呢。好多人皮鞋锃亮,袜子却是破了洞的;裤子笔挺,裤衩有可能半月都不洗一回。”
李士群觉得唐惠明说得有理,再看那位坐在脏兮兮桌子旁边的贵妇,也不觉得突兀了。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站在窗前仔细观察贵妇的一举一动。
只见贵妇坐下后,章强过去问了一句,贵妇说了两句话,章强点了点头,回身给他端来一碗羊汤,拿来一只刚出炉的烧饼。
贵妇擦了擦筷子、勺子,可能是怕热气虚着,把眼镜取下来,放到桌上,然后慢条斯理地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喝起汤来。
大概七八分钟之后,贵妇喝完一碗汤,吃完一个烧饼,丢到桌上一块钱,戴好眼镜,起身上了黄包车,扬长而去。
整个过程,除了开始跟章强说过几句话以来,二人再无交流,也没有传递什么,包括交钱。
李士群心道:“没有问题,这个女人全程从容优雅,说明心里没鬼。”
想到这里,李士群想到唐惠明所说“外表光鲜之人有可能丨内丨裤都没洗”的话,不由莞尔一笑。
李士群并不知道,这个贵妇就是他急于想抓到的杀手孙寿。
孙寿对于林创让他扮贵妇很不情愿,但林明告诉他,羊汤摊已经被特务包围,任何一个出现在摊子前的男性都有可能在离开羊汤摊之后被盘问,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扮成女人好。
孙寿觉得有理,只好同意男扮女装。
林创很注意细节。
让李洪林给孙寿精心改扮之后,见外形已经完全看不出他的本来面目,又让他走了几圈,见他的步态、举动、腰肢都有明显的男人痕迹,对孙寿道:“不行,你一走路就全变味了,哪有半点女人样?这样吧,让纪军拉上你,街上看女人走路去。”
孙寿答应了,由邵纪军开车来到大街上。
二人躲在车里,看了一下午女人走路。
晚上回来,又在地下车库里练了半个晚上,直到孙寿的胯骨肘子快扭断了,穿了高跟鞋的脚都磨破了,自己感觉都不像个男人了,林创才满意。
孙寿坐上黄包车一路向章强羊汤摊行来,快到宝亨桥的时候,凭借特工敏锐的观察力,不难发现暗中监视的汽车和扮作各色人等的特务。
粗略数了数,大概有三辆汽车,四个小摊,不下十名特务。
孙寿暗自咋舌,心道:“林创的小心是对的,否则,真难骗过这么多特务的眼睛。”
过了宝亨桥,孙寿用眼睛余光看到了两位正在忙碌的战友,心下当即一暖。
他故意没有让车夫停车而是在经过羊汤摊之后,装作忽然发现美食一样,再让车夫折回来。
这个举动,也是林创嘱咐过的。
林创的原话是:“你不是特意去喝羊汤,而要装作去往他处,忽然看到羊汤摊之后,临时起意才过去的。”
孙寿理解,林创的意思是尽量不要在细节上引起特务们的注意。
所以,他照作了。
下车看到章强那一刻,他有些紧张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装女人装不像,让敌人看出来,从而破坏林创的整个计划。
不过,当他先把胯送出去,腰肢风摆杨柳般扭动着走出第一步,见食客们看向他的眼神里是满满的色迷迷时,他忽然增强了信心:“嘿,老子扮女人还是蛮像的嘛。”
扮得再像,在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眼里,那也就是一层窗户纸。
这不,章强和刘德山在看到他时,眼里就没有邪意,先是疑惑,后是喜悦。
孙寿明白,二人已经认出他来了。
“一碗汤,一个饼。”
孙寿捏着嗓子,用的是电报语言,同时特意把左手扬了一下。
左手无名指,戴着一枚镶着绿宝石的戒指。
这枚戒指孙寿常年戴在手上,章强就算没认出人来,也一定会认得这枚戒指。
“好嘞,您稍等,马上就好。”章强答应着,冲孙寿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
孙寿坐下,章强端上汤饼,二人再无交流,孙寿只顾闷头吃饭。
他特意吃得很慢,等他左手边的食客结账走人之后,他才站起来离开。
不过,在他起身之前,迅速从大衣里掏出一个指头粗细的卷轴,立在桌腿里侧。
他的动作很快,又有大衣遮挡,加之放到桌腿里侧,就算李士群等有望远镜,也没有看到这只卷轴。
等他离开,章强拿着托盘过来收拾桌子,把卷轴放到托盘底下拿回了小屋。
回到小屋,他赶紧展开卷轴,发现是一幅画,画面上有松有石有人,章强可不认得这是什么画。
卷轴尽头还有一张一指宽的纸条,章强赶紧打开来看,见上面写着一行字:“你已暴露,稍后闫东升来,将此画献于他,之后乱起,趁乱南逃,有人接应。”
章强看罢,把纸条塞进嘴里,“咕咚”一声,咽进肚里。
把画放好,章强走到外面,悄悄跟刘德山将孙寿的来意说了,让他做好逃跑准备。
刘德山点点头,借回屋干活之机,把挡在南面的一块木板悄悄挪开,露出一个可容一人钻过的洞。
这个洞就是二人早就准备好的退路。
八点一过,摊上喝羊汤的人渐渐少了,却见闫东升和杨罗博带着两名手下一摇三晃地走了过来。
“哎哟,闫爷,有日子没来了吧?快请坐。”章强赶紧迎上去,满脸堆笑,躬身作揖。
“听说你上了红药白药?爷来尝尝。”闫东升很受用,大剌剌坐下。
“您就擎好吧,全套的。”
章强答应着,吩咐刘德山切肉,然后四下瞧了瞧,低声又道:“闫爷,小的得了一件宝贝,刚说等收了摊去府上送给您,这不您就来了,可见这宝贝就等着认主呢。”
“宝贝?你一个煮羊汤的,有特么什么宝贝?”闫东升并不相信章强有什么宝贝,笑着问道。
“真有宝贝,小的哪敢哄骗爷?您请进屋,别让别人看见。”章强神秘兮兮地说道。
“好,那爷就开开眼。”闫东升料定章强不敢骗他,起身跟着他进屋。
章强把那幅画取过来,递给闫东升:“爷,您瞧,这是张古画,听说值不少钱呢。”
闫东升打开,见确是一张古画。
不过,他也不懂,茫然问道:“这是什么画?什么年代的?”
“您可别难为小的了,小的只能看清上面有两个老头,别的可什么都不知道。”
“哪里得来的?”
“一个洋人来喝羊汤,走的时候忘了。后来来问,小的说没见着。看他那样子,很着急,所以,小的觉得这个应该很值钱。”
“洋人的玩艺,应该是好东西。等下我去藏宝楼问问。哎,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舍得孝敬老子?自己留着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