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儿子一顿数落,杨贤芬也觉自己吃相太难看了,不由有些后悔。不过,她是个刚愎自用之人,从来不会认错。
“儿子,你这是书生之言,读书读迂了,现在的人哪有情义可言?个个嘴上喊得好听,心里还不都想的是利?行了,仅此一次,以后对林创再不会如此了。”杨贤芬见朱幼山气哼哼的,最后还是软了下来。
林创出了房间,见便宜大舅哥庞星汉等在门外。
“庞大哥,你好啊。”林创向他伸出手。
他没有称呼“秘书”,而是称呼了一声“大哥。”
其中意味,只有自己能懂。
“林兄弟,你好。”庞星汉笑着跟他握手:“一萍和守正刚走,多亏了你啊,他们生活得很幸福,我总算是放心了。”
“客气了,都不是外人,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庞大哥,你们兄妹劫后重逢,尤其是以后再也不用躲躲闪闪的了,这是值得庆贺之事啊,哪天你有时间,咱们好好喝一杯?”林创笑道。
“暂时不行,现阶段事情太多,等忙过这一阵,一定找你喝上一杯。”
“公事要紧,私谊后续。”
“请!”
316房间里,除了满面春风的朱道山,还有一位额头很宽,梳着大背头的中年人。
“小林,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见林创进来,朱道山站起来,指着大背头介绍道:“这位是兰向平教授,供职于中央政治学校,也是中央法制委员会委员。”
接着又向兰向平介绍林创:“向平,这位是sh市丨警丨察局局长林明,是我的忘年旧交。”
朱道山很聪明,只介绍林创现名,旧名、旧事一字不提。
“兰教授,久仰久仰。”林创伸出手去。
“久仰。”兰向平淡淡地伸出手,与林创的手指一碰就缩了回去,好像对林创一点都不感冒,或者很看不起他。
“来来来,请坐,咱们好好谈一谈。”朱道山招呼二人入座。
庞星汉给林创沏好茶,双手交叉,站在朱道山身后。
“林明,知道我为什么来上海吗?”朱道山问林创。
林创当然知道,也知道兰向平虽是政治教授,但他还有一个重要身份——王院长的私人代表。
不过,他得装傻。
“不知道。”林创笑了笑。
“我和兰教授此来,是为中国前途命运而来。你是知道的,六月份近卫首相发表一份声明,向国民政府提出三点主张,一是善邻友好,二是共同反红,三是经济提携,在此基础之上,如国民政府合作,日本答应撤出所有军队,不占地,不赔款,保障我国治权独立。
此声明发表之后,委员长和王院长二人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委员长坚决抗战到底,而王院长则属意曲线救国。
因委员长势大,王院长只好隐瞒真实想法,与之周旋,暗令我和兰教授与日本人谈判。
前段时间,犬养机关长曾密赴重庆,我们深谈过几次,按照近卫首相声明的三个条件,基本谈妥,这次来沪,就是商量细节,然后请犬养机关长拟好相关文件,报日本国内同意。
倘一切顺利,王院长将发表声明,重组国民政府。林明,那一日到来之际,则是你我扬眉吐气之时啊。”
听着朱道山近乎梦呓似的话,林创心中不由暗笑:“也就是你等浅薄之人,才会相信日本人的承诺。撤走军队,还政于中国,还什么共同反红,提携经济,这他娘的不是糊弄憨大妮上炕吗?你就不想想,日本人全面进攻中国是为什么?就为了培养一个世代仇敌?真真可笑。”
林创脸上堆起敬佩之表情,大捧朱道山的臭脚:“如此一来,我国将迎来休养生息之大好时机?唉,国人苦战争久矣,若能休战并保持主权完整,百姓安居乐业,先生有功于社稷,有功于黎民啊。”
林创一阵狂捧,让朱道山心花怒放:“哈哈哈……,林明,记得去年在我府里,你曾经说过,休养生息和大兴实业才是国富民强之根本。现在,民众休养生息之目标即将达成,而你在上海办的实业也是蒸蒸日上。我等皆是国家有功之臣啊。”
“先生谬奖,小子只是个商人,顶多会破几桩案子,耍耍小聪明,治国大计是半点都不懂的,还得仰仗先生和兰教授等大才啊。”林创这回不但捧了朱道山,顺带着也捧了兰向平两句。
兰向平点点头,看了朱道山一眼,慢悠悠地说道:“林局长,朱先生对你非常推崇,说你是破案的一把好手。兰某有一事相求,不知能否帮忙?”
“装泥马什么比啊?你老婆马上就要给你戴绿帽了,还特么在这里装大头蒜!”
林创看他拿大的样子,心里极度不爽。
林创说兰向平的老婆会给他戴绿帽,当然是有根据的。
朱幼山像雄孔雀一样,打理自己的羽毛,当然是为了吸引异性的注意。
换言之,他心仪的女人一定在同行的飞机上,而绝不可能在重庆。
而同机抵达上海的,除了朱家人和田家人之外,就是兰家人。
那天在机场,林创早就把人都看清了,挽着兰向平下飞机的,正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女人姓啥叫啥不知道,但能看出年龄没有超过二十岁,而且见人便笑,很美的一个人。
从公然挽着兰向平的胳膊来看,肯定是其夫人。
老的有钱有才有地位,女的年轻二十岁,这样的婚姻在民国还真不少见,典型的老夫少妻嘛。
朱幼山情窦初开之际,碰上这么一位人间尤物,能不迷乱?
林创要挑破此事时,朱幼山极力阻止,也能证明他不敢宣之于口。
如果自己的判断成立,那就再一次证明,男人好色,真是不分年龄大小啊。
兰向平如此,朱幼山亦是如此。
“奶奶个熊的,敢对老子拿大,老子就想办法助朱幼山成功,你个老乌龟!”
林创对兰向平真的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心里不停地谩骂诅咒。
“兰先生,有话请讲。”林创恭谨地说道。
“听说你跟犬养健机关长关系莫逆,能否帮忙说项?”兰向平问道。
“说什么项?”
“正如朱先生所讲,刚才我们在与其谈判时,谈到撤军问题,机关长说撤军可以,但必须在关键区域保持少量驻军。这一条我们是不敢答应的。”兰向平说道。
“去你马的,这种事老子才不掺和呢,让老子跟你们一样留千古骂名?再说了,明摆着日本人在耍你们这些傻蛋蛋,还做梦呢?”林创一听这事,真是感觉又可气又好笑。
“兰先生,对不起,刚才朱先生也说了,本人也就是能破个案子,抓个犯人,国家大事本人不敢也没有兴趣参与其中。这事无能为力。”林创拒绝地很干脆。
“林局长,此事于国于民有益请不要推脱。”兰向平皱了下眉头,盯着林创说道。
“对不起,兰教授,本人已经说了,不感兴趣。”林创针锋相对,也不再称其为先生了。
“啪!”
兰向平把杯子重重一墩,正气凛然地斥道:“林局长,当此国家危难之际,你作为中国人,难道不应该做点对国家对民族有益的事吗?如此作壁上观,难道不怕青史留臭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