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又气又怒。
“组长,这是对特务处的蔑视和挑衅!请允许卑职戴罪立功,卑职发誓,一定要将此人抓捕归案!”
“怀君啊,仅仅是案子没破,这倒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胜败乃兵家常事嘛。可是,你竟然抢功抢到郝立刚头上去了,他是什么人难道你不清楚?本来你是他的顶头上司,插手案子也没什么,你怎么能把人家三个师兄弟全部一脚踢开?若不是我从中周旋,你以为郝立刚会就此罢休?”闻雪凇打了陈怀君一巴掌,这会儿该给个枣了。
又揉又捏,这是御下之道。
“是是是,全靠组长周全。”陈怀君果然感激涕零。
“案子若是破了,分给郝立刚一些功劳,这事就算过去了。可没想到,你竟然让敌人‘撞破网眼从容去’!这下怎么办吧?”
“组长,请你再给卑职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抓住这个间谍,把面子争回来。”
“你打算怎么做?”
“故意留信羞辱,这是违背常规之事。敌人虽然逞一时之快,但也留下了线索。信封、信纸,包括字迹,还有那辆粪车,都是可查的。实在不行,就把袁佐才抓起来,我就不信了,审讯室的刑具可不是摆设。”
“你用用脑子好不好?还抓人?人家敢留信羞辱,就已经算到了这些。没有证据你敢抓袁佐才?宗部长那里处座如何交待?还有,若是这么简单,林创会把这个案子转到特务处?”
“请组长提点迷津。”
“现在看来,袁佐才的身份确然无疑了。且让他嚣张几天,我想,只要盯紧了他,早晚还会露出马脚的。不过,敌人近期不会再启用他了,只要派个人监视他就可以,重点还是寻找粪车,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当然,信封、字迹,还有前些天拍的那些照片,都可以查。”
“是。”
“怀君啊,现在你是骑虎难下了,这个案子我还是交给你,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破不了,我想就算我保你,怕是你也没有脸再在特务外呆下去了。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是,卑职明白。”
“啥也别说了,破案才是关键,赶紧去吧。”闻雪凇挥了挥手。
陈怀君看他脸色,那挥手的动作像赶苍蝇一样,心知自己这回想露脸,却没想到把屁股给露了出来。
出了组长办公室,陈怀君怕碰到郝立刚,没在处里呆,直接去了抄纸巷。
此时,他的心里像着了一团火,想到郝立刚、林创、吴良策,他感觉这三人一定在暗地里看他笑话,还不定怎么乐呢。
再想到那首打油诗,让他分明看到了掏粪老农嘲弄的眼神。
“等着吧,我一定抓住你,让你把那车大粪都吃进去!”陈怀君恨恨地想。
几家欢乐几家愁。
有人愁,就有人乐。
最为高兴的,当然就是于高远。
那天,林创把袁佐才如何发出交接信号、与上线的接头暗语以及可用掏粪车运钱的建议,尽数告诉了他。
于高远没有细问林创如何得知这一消息,当即回去作了周密安排。
金陵女中放假,自然是地下组织的安排,目的就是搅乱抄纸巷特务处监视点的注意力,而学生党员顾若兰则因此看到了那个黑十字。
于高远又根据林创的建议,找到一辆掏粪车并进行了改造,把它的后半部用木板与前半部隔开,在后部又做了一个可以开启和关闭的小门,使用时可以按压一块木板,小门就可以开启。不用时,从外面看,与普通粪车一般无二。
扮演掏粪工的,是江宁县农村的一名老地下。
那天,这位老地下,叫开袁佐才的门之后,立即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和一支笔,并把纸举在自己身前。
纸上写的是:“请问你是陈天一先生吗?”
底下还有一行字:“隔墙有耳。”
袁佐才会意,边说着话,边接过笔在纸上写道:“对不起,我不是陈天一,我表弟叫陈天一。”
暗号对上之后,老地下把粪车车尾对准大门,一按边上的一块木板,露出一只小门。
袁佐才当即明白,赶紧把两只箱子取出来,塞进粪车,关上小门。
这两只箱子是一定要带出去的,否则日后也是麻烦。
老地下当着袁佐才的面,把纸扯碎扔进粪车,然后驾起粪车从容离去。
得到了二十万法币,可解了于高远的燃眉之急,他顺利地从黑市上买到了一整箱稀缺药品,并迅速启用原先运输通道发往皖南,也算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eskjk
让他更为高兴的是,二十万法币顺利到手,说明林创提供的情报是准确的,也说明林创确实诚心诚意加入组织,考虑到他的特殊身份,组织又多了一员忠诚的战士,怎能不让他高兴?
所以,再次来到杨霄的家里汇报完情况,于高远笑得眉眼齐动:“杨霄同志,林创的情报太及时了,为组织立了大功。我想,可不可以考虑一下他的请求,吸收他加入组织?”
“是啊,从林创的表现来看,确实不错。要知道,他完全有条件把这么一笔巨款据为己有,而他自己并不富有。这种超乎了一般人对于钱财的贪欲充分证明了,他心里是有组织的,也印证了他对组织的认识。鉴于他丨警丨察局和特务处的双重身份,若是加入我们的组织,将会成为一把我党隐蔽战线的利器。但是,扮演的角色越是重要,我们越要慎重行事。对他家庭的调查,山东方面还没有消息传来,而通过内线了解到的情况,林创平时并没有积极的言论和特殊表现,除了是一把破案好手之外,好像在丨警丨察局过的并不得意。所以,从目前情况来看,不排除他的进步具有目的性,或者说盲目性。所有带着目的性参加组织的,都有可能将来会给组织带来巨大的危险。”
“所以,还要对他进行观察?”
“高远同志,我刚才强调了一个原则,那就是慎重行事。所以,在没有得到山东方面的消息之前,我们还应该再观察一下。当然,家庭方面的情况,不一定看出林创现在的思想状况,但起码会是一个参照,我们可以从中发现他的思想脉络。”
“好吧,我服从组织安排。不过,林创立了这么大一个功劳,我们不能装聋作哑吧?”
“暂时不要跟他联络,就当任何事没有发生一样。至于装聋作哑嘛,你就不要有心理负担了,真正的革命者,是耐得住寂寞的。”
“好,杨霄同志,组织上决定之后,请第一时间通知我。说实话,我是真心盼望着与他成为战友。”于高远真挚地说道。
“好,其实我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
从杨霄家出来,于高远知道,组织上还会对林创进行考验。
他相信,林创一定会经受住这些考验的。
林创这两天过得并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来自两个方面,一方面是范一统对他冷嘲热讽。
那天,当着段以德的面,范一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林创,我怎么听说,你让陈队长给踢出局了?”
一样的话,到了范一统嘴里就变了味,林创听的直犯恶心。
“当初我说什么来着?不要光低头拉车,一定要抬头看路。你要是能听进我的话,这个案子第一时间给陈队长汇报,难道还有今日之事吗?你呀,还是太年轻。”范一统以一副智者的姿态,教训着林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