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屏幕中间,可以看到当前章节及切换阅读主题!

我穿越成了一个丫鬟。

天子脚下,晋王府中。

然而,身处繁华地、锦绣堆,我完全没有见识过京城「万朝来贺」的气象和府邸「钟鸣鼎食」的奢华。

终日,我被困在一处四四方方的院落,着眼于自己的日常工作。

那就是清扫,扫灰尘加擦地砖。

此处是老王妃居住的内院佛堂,老王妃信佛不笃,只在有所求之时,才会诚惶诚恐地过来拜一拜,拜个心安。

虽然老王妃不常来,但是她设立的佛堂必须一尘不染。

在这儿,和我一样有清扫任务的丫鬟共有八人,就像学校给每个班级分配包干区一样,各有各的任务。

我艰难地转动辘轳,从后院井口提水出来。气沉丹田,脸色憋得青紫,身子扭成一股麻花,摇摇晃晃的模样似要栽进井里。旁边的春浮眼疾手快,拉住我道:「小心。」

等我把这桶水稳稳当当地放在地面,淅淅沥沥已洒了一小半。

春浮纳闷:「秋沉,你以前力气挺大的,最近怎么回事?」

她不知道秋沉这具身体的芯子已经换人,干这类重活尚未习惯,影响了发挥。

我撇撇嘴:「我生病了。」

春浮问:「什么病?」

我回答:「心病。」

春浮打趣:「瞎说,你不就因为杨肃家的总是找碴刁难你吗?她就是嫉妒,嫉妒你年轻美貌,入了杨肃管事的眼。」

我叹气:「不止这件事令我心烦。」

我的烦恼就是为什么我穿越过来只是一个命如草芥的丫鬟。虽然我知道这条命是捡来的,不应该抱怨太多,但为奴为婢当牛做马望不到头的命运真的令人绝望。

许秋沉是家生奴才,这意味着她一辈子是晋王府的奴才,等主子给她发配了小厮,生下来的后代依然是晋王府的奴才。

春浮跟着叹一口气,想尽量安慰我:「其实,被杨管事看上只有一点好。至少做他的内妾,无须日日辛苦劳作,也能一辈子穿金戴银,不愁吃穿了。」

我道:「我可不稀罕!你也知道,他的大娘子不是好相与的,嫁到她手底下磋磨,到时候过得说不定比现在还要惨上百倍千倍。」

我伏低擦砖的时候,一双靴子出现在我的视线。这靴子用料昂贵,质地讲究,做工比寻常小厮穿的好得太多。

我倒吸一口凉气,却仍笑盈盈地起身行礼:「杨管事。」

杨肃也含笑,像是愉悦极了:「秋儿,我问你的事考虑得怎么样?」

我以袖子遮住粉面,佯嗔:「哎呀,真是羞死人了。」

杨肃的笑意更深,伸手便握住我的柔荑,反复摩挲。我八风吹不动:摸吧摸吧,反正不少块肉掉层皮,最多我多洗几次手。你这把年纪都能当原主的爹了,老牛吃嫩草,好不要脸!

「秋儿果真想通了,懂事了。前阵子还要寻死觅活,徒惹些不快。」

我心想,天打雷劈的狗东西,原主真是被逼死的。

杨肃见我含羞带怯,并未反抗,大掌顺势移到腰际,想要更进一步。在他的嘴唇即将贴上面颊之际,我终于被八风吹动了,忍无可忍。

我弯腰,「哎哟」叫唤一声。

杨肃停下,不悦问道:「你怎么了?」

我道:「疼。」

「哪儿疼?」

我轻轻卷起袖子,其上青一块紫一块都是鞭印——看吧看吧,你老婆的杰作!

「大娘子私下绑了我,背上、腿上都被笞过,抹了药膏子也不见好。」

对于原主的苦难,我深表同情。原主样貌出众,姿容秀美,因而被小有权势的管家看上时时骚扰,与此同时,管家的大娘子经常刁难原主,不留情面地把情敌往死里打骂。这两夫妻像对阴魂不散的恶鬼,没完没了。如果我再不采取一些手段,以恶治恶,只怕也要和原主一样,经不得几次,香消玉殒了。

杨肃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我了解男人最爱听小女子的奉承,抓住机会哭诉:「杨管事您英姿飒爽,威武不凡,是天底下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男人,我怎么可能会不愿意嫁您?可是,大娘子她说了,我若敢同意,她就直接将我打死,丢去乱葬岗。」

杨肃怒不可遏,见我止不住泪水,连忙假模假样地安慰:「你别哭了,此等妒妇我一定休了她,让你做正室。」

我含泪点头:「您可一定要做到,不然我万万不敢应承您的事。我自个儿寻死倒也罢了,可您知道我老子娘都在城外庄子上做事,听命于老王妃院里的管事娘子,就是您的大娘子,若他们因我有个三长两短……」

为今之计也只有让这对夫妻内讧,才能缓解险情。免得他们都来欺负我一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丫鬟,令我两头受气。

我正为自己的机智暗暗喝彩,忽闻一道声音喝问:「佛门清净地,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在角落推搡搂抱,哭哭啼啼?」

这道声音一入耳,杨肃直接悚了一悚,面如土色。我也惊得仿佛五雷轰顶,这这这……竟是老王妃?

好在杨肃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即刻整袍敛襟,大大方方地现身,跪地磕头道:「王妃,是奴才。奴才该死,惊扰了您的玉驾。」

我只得跟在杨肃身后,依样画葫芦地下跪磕头,整张脸深埋在地,半句求饶的话也说不出。低头的余光察觉前方的杨肃看似镇定,身体却在打摆子。

我又何尝不怕得发抖,我抖得比他还厉害。连受老王妃器重的管事娘子都有莫须有打死我的权力,更别提整个王府地位最高的主子了。老王妃可是晋王的生身之母,触怒了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老王妃默一会儿,才不辨情绪地问:「你和她躲在那儿,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呢?老身敬佛祖的宝地也容得你狎淫放肆?」

杨肃苦苦告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老王妃沉吟:「顺娘,你自己打主意吧!」

顺娘?我惊愕抬头,果见杨肃的大娘子梅顺娘搀扶着老王妃站在不远处,目光宛如两把冷箭,把我穿了个透心凉。

这这这……我命休矣!

梅顺娘闻言跪下,啪啪甩了自己两个耳光:「王妃恕罪,姓杨的做错了事,您怎么发落他都是应该的。至于这个小贱人,直接用板子当众打死,也让奴才们都看看,不知廉耻、招蜂引蝶的下场!」

我一阵哆嗦,直接软倒在地,瘫成烂泥——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不必这么狠吧?求饶的话终于被求生欲逼出了口:「奴婢冤枉,奴婢没有不知廉耻招蜂引蝶,是杨管事看上了奴婢,想要纳奴婢为妾。奴婢身轻言微,怎敢拒绝?还有大娘子,她已为此设刑鞭笞奴婢。求王妃开恩明察,奴婢只想活命,实在是迫不得已!」

梅顺娘不甘示弱,立刻驳斥:「王妃,你切勿相信这小贱人的一面之词,年轻漂亮的丫头,咱们晋王府中不知凡几。若不是她蓄意勾引,杨肃怎会轻易看上她?奴婢也是因为心有不忿,才打她几下出出气,希望她吸取教训,以后能够安分守己。可你看看,这个小贱人就是死不悔改,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在佛门清净地勾引男人,亵渎佛祖。」

上头良久沉默,我的心随着一秒一秒的等待渐渐沉底。最终听老王妃惋惜一句:「顺娘在我手下做事多年,她的话我还是信的。至于这个丫鬟的确居心不良,若她真的迫不得已,方才又怎会投怀送抱,不呼救不逃跑?我儿,老身双耳昏聩,你听清他们方才说些什么了吗?」

一道磁性的男声突兀地响起:「您说的是。」

老王妃又问:「那你也觉得,这丫鬟该死了?」

男声顿了顿,淡淡道:「您忘了,您尚在斋戒,不宜杀生。不过是个奴婢罢了,何必为了一条贱命损伤道行?」

老王妃闻言点头:「不错,若是个家生奴才,让她老子娘领了出府,若不是也直接赶出府去。」

下人房,春浮坐在长条床边,眼巴巴地盯着我收拾东西:「你真被老王妃赶出府去了?」

「是,那个蛇蝎毒妇一心想置我于死地,自己的丈夫出轨有本事报复自己的丈夫去,偏偏要对无辜的人不依不饶!好在晋王心慈,我才得以捡回一条性命。」说到这里,我不由笑盈盈地感慨,「晋王殿下人真好啊。」

春浮好奇地问:「老王妃我见过,有时会过来,殿下长什么样子?」

我折叠衣物的手停住,无语道:「我那时都快吓死了,哪有胆子去看清主子们的长相?」

春浮撇撇嘴,不太信服的模样:「那你怎么知道给你说情的一定就是晋王殿下,你都没见过他。」

「殿下是不是老王妃的独子?」

「是啊。」

「那就没错了,我听老王妃唤他『我儿』,况且晋王府是什么地方,除殿下一人之外,哪个外男敢堂而皇之地踏进内院?」

春浮原来如此地点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你真的打算就这么出府?别的奴才要是犯错被发落出去,等于彻底断绝前程,大多想不开自尽了,我看你怎么一点伤心的样子都没有?」

我继续收拾东西:「这种没人权没尊严的地方,我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不伺候了!」

春浮「扑哧」一笑,我皱起眉头问她:「你笑什么?」

春浮长叹一声:「我笑你天真,你真以为出了府就是自在地了?你别忘了,你庄子上一家人的命都握在杨肃的大娘子手心,偏偏你今天又把她彻底得罪了,等这番风波过去,她随意寻个根由,便能让你全家吃不了兜着走!」

心累!心累至极!

我垂头丧气,不得不承认:「你说得对,但我能怎么办?老王妃都金口玉言发落了我,难道还可以死皮赖脸地犟着不走吗?」

「倒是有一个法子。」

「有什么法子?」

「攀高枝呗,要是你能得贵人的青睐,成了主子跟前的红人,别说一个小小的管事娘子,谁见了你都得毕恭毕敬,客客气气的。」

我左右为难一会儿,觉得此路不通:「实不相瞒,我好像也把杨管事给得罪了,现在委身去求他不知道能不能行?我已经被他害得够惨了,只希望他别再对我落井下石了。」

春浮软绵绵地觑我一眼,挂着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他算哪门子的高枝?我说的是晋王殿下!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你的身段姿容放眼整个王府也算顶顶拔尖的,若真被殿下相中,到时候谁敢动你一根头发?」

我被这个狗胆包天的妄想震了一震,手舞足蹈地否决:「算了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多活一天都是好的,何必……」剩下半截话碍于对方的好意咽回肚子,「何必不要命地跑去作死?」

「没出息,你现在就剩两条路:要么冒一冒险翻身做主子,要么等着被人整死。梅顺娘仗着自己是王妃的心腹,作威作福惯了,她的性子谁人不知?睚眦必报,心眼儿比针尖还小!你敢挑拨离间她与杨管事的关系,还被当众捉住。说不定,她已全记在心里,等着和你算账呢。唉,从今往后,你怕更是凶多吉少!」

我咬紧牙关,依然摇头:「不行,我怕。」

「你怕什么?你不是说晋王殿下人很好吗,你就算没被他看上,只要有本事求他调查其中冤情,还你一个清白,你也不必落得如此下场。」

我觉得春浮简直像在天方夜谭:「晋王殿下人是很好,可他毕竟是王爷,怎么可能会帮我一个奴婢呢?」

对方仍在怂恿:「横竖都是一死,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好吧,我试试,但我怎么见到他呀?你我入王府多时,至今还不清楚他长啥样,能是想见就能见的吗?」

春浮扬起下巴,得意地道:「天无绝人之路,幸亏你交了我这个好姐妹。看在你素日里照顾我的份上,我倒愿意帮你。我刚好知道一条门路,就看你能不能铁下心了。」

即将入冬的时节,站在碧波荡漾的湖边,寒风刺骨。此处是王府西侧的后花园,假山假水,郁郁葱葱。眼前这一大片翠湖和晋王的书斋靠得很近,由能工巧匠直接引一弯活泉,蜿蜒流经,掩映在巍峨楼阁之下。

春浮和我相携溜出内院,月光照出,将近门禁时分。

沿湖建筑的廊道排起错落有致的红灯笼,一望无际。直线蔓延的光晕一个又一个地洒落,湖面扩散着数不尽的暖色旋涡。

春浮从怀里掏出胭脂盒,替我补完妆,然后欣赏一番,满意道:「我挑的素纱白裙不错,要想俏一身孝。喂,你能不能别缩着脖子,太猥琐了,根本没有表现好落难美少女的感觉……抬头!挺胸!记住,脸蛋要娇,眼神要媚,弱不禁风,楚楚可怜,你懂吗?你懂不懂!」

我双唇发紫,冻得哆哆嗦嗦:「这是夏天穿的薄料子,太冷了。」

春浮严肃教育:「这点苦你都受不了,勾引男人的时候能穿好几层,裹得像熊一样壮吗?正所谓富贵……」

我忍不住打岔:「求你别说了!要是今晚殿下没来怎么办,你那个引线人靠不靠谱?」

话音刚落,一直留神眺望的春浮激动如狗:「来了来了!快快快,准备!记得,一定要弱不禁风,楚楚可怜!我先撤了。」

我情急之中握住春浮的手,劝阻她离开,不只身体连嗓音都开始发抖:「姐妹,我可能还是不行啊。」

春浮像恨不得给我一巴掌:「帮你帮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你还在打退堂鼓!」

「要不这样吧,姐妹,咱们换个法子。你去勾引晋王,要是成功了的话,以后你就罩着我,照样可以助我渡过难关啊。」

一个耳光「啪」地甩在我脸上,春浮问:「醒了吗?」

我疼得眼眶逼出一点泪意,委屈巴巴地问:「你为什么打我?」

春浮又是气愤又是无奈:「为了让你清醒,成败在此一举,你自求多福吧。」

我心里七上八下地目送春浮消失在夜色。而另一边,几人已打着明晃晃的灯笼缓步走近,烛火太盛,刺破十丈之外的昏暗——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我绝望哀叹,这水应该很冷吧,我不会真的被冻死吧?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绪,闭眼朝前走,双足最终踏空,「扑通」巨响。

刮骨剔髓的寒意迅速侵袭过来,我的耳鼻中涌进大量湖水,迷迷糊糊听见岸上传来一道呼声:「殿下,有人落水了。」

不一会儿,我就在湖底冻得快要失去知觉。好在又是「扑通」声响,有人入水施救。我慌忙缠住那人的脖子,被他湿嗒嗒地抱上岸。

幸好!幸好!有春浮的青梅竹马在,肯定不会对我见死不救的。

施救者将我放在晋王跟前,我双腿虚浮,勉强站住了,冷得双眼翻白,全身抽搐,却不忘春浮的再三叮咛:抬头!挺胸!抬头!挺胸!……

有道不怒自威的男声问我:「你为何要自寻短见?」

我乍一听,感觉模模糊糊,不甚熟悉,会不会是因为我冷得听觉失效了?然后定睛细瞧他的面容,感觉如隔一层云雾,五官朦朦胧胧地晃动,根本看不分明——完了,视力也坏掉了!

状况突变,须以不变应万变。我谨记着弱不禁风,楚楚可怜……是时候展现我精湛的演技了!

我迅速洒下滚滚热泪,当即朝晋王跪倒磕头,才梨花带雨,凄婉禀告:「殿下救我!奴婢岂愿自寻短见,可实在被人逼到了绝路,才不得已为之。奴婢是内院清扫佛堂的丫鬟许秋沉,杨肃杨管事看上奴婢,在胁迫奴婢之时,被主子们恰巧撞见。他的大娘子一口攀诬奴婢是蓄意勾引,害得奴婢要被赶出王府。这倒也罢了,可奴婢若真甘心坐实这项罪名,岂非把奴婢的家人也给连累了。」

说到此处,我已是声泪俱下,泣不成声,「奴婢愿以一死以证清白,只求在杨家大娘子手下做事的家人平安顺遂。」

一声轻笑传来,却好像不是几步之外的晋王。

酝酿许久的表演发挥完毕,我的知觉也逐渐恢复。边抹着泪珠,边偷偷窥视,这回倒看清楚了。除却做小厮打扮的下人,眼前竟有两个主子。

一个便是跟前这位锦衣青年,眉峰竖起,目光冰冷,一张仿佛高不可攀的俊脸帅归帅,但帅得中规中矩,毫无特色。另一个公子就不同了,白袍玉簪,俊逸潇洒,眉角眼梢都晕染着暖融融的笑意,气质令人过目难忘。

我有些糊涂,两个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到底哪个才是晋王?

救我上岸的随从不忘指点:「这位是表公子,在王府客居。」

我「哦」一声,也向他恭敬行礼:「奴婢见过表公子。」

听春浮八卦过老王妃有个嫡妹,外嫁于江东巡抚,难道这位表公子就是老王妃的亲侄子?正盘桓思绪间,晋王竟是一言不发,抬步从我身侧走开了,余人也只得跟上。

我愕然:这是什么意思?我向他求助说了这么多,难道他什么表示都没有?

这时,晋王停下脚步,有了表示。他冷冷道:「自己去领二十下板子,如若再犯,以后也不必伺候了。」

救我上岸的随从膝盖一颤,跪在地上求饶:「小的该死。」

我恍然明白过来,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我不仅没以柔弱可怜吸引到晋王,连心底的计算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他现在一走了之,小惩大诫,肯定是因为动怒了——他根本不会英雄救美,理会我这堆破事的。

失败!太失败了!

我披着湿漉漉的衣裳,妆容亦是凌乱不堪,一阵冰冷的夜风袭来,由身至心,彻彻底底,凉了个透。

想通其中关节,我唉声叹气,如丧考妣。因为与晋王会晤的时间过于短暂,我竟然在门禁之前及时赶回。

这可真是所有不幸中的大幸!不然,我真怕孤零零的自己无人理会,被活活冻死在外面,没被其他人整死,先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春浮煮好姜茶,在居所等我。见我这么快回来,也有些惊讶:「怎么样,事情顺利吗?我还以为,嘿嘿,你今晚或许不会回来了。」

我吞咽一口浓浓的姜汁,感觉三魂七魄归体,才找回力气解释:「你想多了,他根本看不上我。」

春浮拍拍我的肩膀,加油打气:「秋沉,你别过于悲观,日久才能生情,这说明什么?这恰恰说明晋王殿下是个正人君子,不会乘人之危挟恩图报。你放宽心,像你这么柔弱美丽的落难少女,最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是个男人都会心动的。」

我苦笑:「春浮,你好懂啊,佩服佩服。不过,他只是袖手旁观,真的对我没有那种意思,你的线人还因此挨打了。」

「啊!」春浮尖声惊叫,吓得我捧碗的手没端稳,差点摔了。

「春浮,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们。」

「他要挨多少板子?」

我犹豫一下,如实相告:「二十。」

春浮闻言哭了出来,我也心焦不已,又是难受又是心疼,牵起她的手劝:「好春浮,好春浮……你对我最好了。我以后不会这么不识好歹,你也别再帮我,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春浮愤怒控诉:「你不是说晋王殿下人很好吗?我才放心去求他帮忙的。二十下板子这么多,把他的腿打坏了可怎么办?」说罢擦净泪水,决定:「我明天要去看看他。」

我附和:「好,我和你一起去。刚好我还有没用完的药膏,这是上次挨完鞭子被施舍的。那个叫梅顺娘的坏女人打了我,可能害怕真闹出人命会被追究。反正,她丢给我的药膏很好用。」

「你的鞭伤好了吗?」

「我皮糙肉厚,这点小伤不碍事!差不多好了。」

「你一个美人胚子,怎么就皮糙肉厚了?那天你昏迷不醒、遍体鳞伤地被抬回来,感觉都去了半条命。我以为你肯定恨也恨死杨肃的大娘子,绝对不会接受她盛气凌人的施舍。想不到……」

我笑盈盈:「想不到我还是接受了。」

春浮不太理解:「那次醒了以后,你的心胸还真是有够宽广,和之前的你不太一样。」

我叹息:「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尚能忍受胯下之辱,我为什么就不能?」

「你又不是大丈夫!」

「那我换一句谚语,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等到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我和春浮再次买通侍卫,出了内院。

春浮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秋沉,适才见你给那侍卫的荷包看上去比昨天更沉,里面装着多少银子?」

「五两。」

「你怎么给他这么多?咱们一个月的月银才二两,你出手这么大方,不是把平时的那点积蓄都花完了,多不值当!」

我叹一口气:「我不心疼,留着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命花呢。昨天已经贿赂过一次,今日得加大筹码,不然人家没那么好说话。」

春浮也叹息:「你别想得太坏,什么叫『有没有这个命花』,说不定晋王殿下会帮你呢。」

「但愿如此吧。」忆起那张高不可攀的冰块脸,我胸口闷闷的,像被什么堵住似的,揭过此人不提,「春浮,你的好朋友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头?」

两片红云栖息在她的脸颊,「他原名叫陈二柱,我家住在他家隔壁,他爹是管王府名下布庄的掌柜。他一直对我特别好,等我俩先后入府做事,才减少联系。因为他爹重教育,自小送他进私塾念书,他又聪颖好学,便被主子挑中,做了伺候晋王的近侍。他爹都乐疯了,说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去处,前程似锦光宗耀祖。后来,柱哥哥跟我说,晋王赐给他新名,叫什么『慎文』。哎,咱们下人的名字,还不是主子爱叫什么就叫什么。」

我附和:「那可不,什么春夏秋冬、风花雪月,都是文绉绉的花名册,拗口死了。」

穿花拂柳绕过西侧后花园,来到晋王的书斋「海涯阁」,春浮领我从一处小门进去,小声催促:「快!柱哥哥就住在这边的倒座房,不是主殿,没侍卫把守,小心被闲人看见了。」

我轻手轻脚地跟在她身后,春浮快步转过廊庑拐角,在一屋前立住,叩了叩门扉问:「柱哥哥,你在吗?」

房内响起一阵兵荒马乱,有男声回应:「妞儿,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你,能进来吗?」

「快请进,我起来开门,哎哟~」男声惨叫一句,春浮听到白了脸色:「你躺着别动,门没上锁,我们自己进来。」

我随春浮推门而入,这间屋子比我们的下人房大了不少,还是一人独居。陈慎文恹恹地趴伏在床,无法动弹分毫,眉目如画的小白脸更显煞白——有句话说得对,晋王府的下人真就没有一个长得丑的。

春浮见状,再度心疼地自责:「柱哥哥,都怪我害了你!」

陈慎文急得涨红了脖子,忙道:「不怪你,是我托大,不该在王爷跟前耍小聪明。」

我见他们怪来怪去,也着急了:「不怪你也不怪她,怪我!要不是我麻烦你们,你也不会挨打。怎么样,你的腿没事吧?」

陈慎文不在乎地摆手:「没事,这点伤总不至于瘸了吧?」

春浮粉脸薄怒,嗔道:「瞎说,你若为我成了瘸子,我怎生是好,药涂了吗?」

「涂了,但不知怎的,还是钻着肉地疼,没消下去,真是要命。」

我掏出怀中的药膏,双手递过:「你试试这种金疮药,丝丝清凉,有止痛的效果。」

陈慎文高兴地接住:「嘿,谢了。」

我哭笑不得:「谢啥呀,你不怪我就好了。」

春浮虽是害羞,却也道:「你行动不便,我帮你上药。」说罢,坐到床边,似要主动扒开男人的衣裳。

我心想药送到,歉意也表了,他们小情侣好不容易见一面,必有很多体己话要说,我一个电灯泡杵在屋子里做甚。便道:「春浮,你们说话,我先出去了。」

春浮红着脸叮嘱:「你出去可别被人发现了。」

我保证:「我哪敢四处乱逛,就在门口等你!」一只脚刚要跨出门槛,背后传来陈慎文的话,「秋沉姑娘,你别灰心。殿下虽然清楚你是在故意接近他,但最后也没惩罚你,或许他对你是有恻隐之心的,你还有机会。」

我听得半真半假,道一声谢。

秋日的暖阳带着令人眷恋的温度,渐渐升高。我站在门口等一会儿,没动静,又等一会儿,还是没动静。最后,我等得有点百无聊赖,刚要准备上前敲门,提醒春浮注意时间,但听见里面传出低低的笑闹声,我决定还是再等等。

我的腿站得已有点酸,附近没有坐的地方,便席地而坐。一手托腮仰起脸观察四周景物,朝前是堵高高的围墙,墙内一排参天树木,翠色掩映,露出一座红漆灰瓦的高阁。

我望着高阁发了许久的呆,突然,第三层轩窗由内打开,有个人影居高临下,靠窗而立。

我乍见此人,唬了一跳,昨天刚见过面,记性不至于这么差——晋王殿下?

我尚在犹豫要不要在他看到我之前,偷偷溜走。然而,晋王的目光很快从眺望远方转为俯视,好似已经发现了我。

溜不了了,此时再溜走就是失礼!

我慌忙站起,拍净裙上的泥土,规规矩矩地朝他福了福身子,抬起头撞见他果然正盯着我,唇角紧抿,眼神冰冷。

我的心快跳出嗓子眼,紧张得手足无措,却又无端想到方才那句「或许殿下对你有恻隐之心,你还有机会」。

我告诉自己,我的命运全在他的一念之间,如若不好好把握这个天赐良机,再想见他又不知道要费多少波折?

于是,我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朝高处的他用力挥挥手。无比热情地打完招呼后,口型一张一合,念出四个字:「殿下救我!」

晋王面无表情,未被触动,如同把我当作一团空气。

我想说得更明白些,便用自己的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然后吐舌翻了个白眼,做惨死状。激动地手舞足蹈,继续用口型夸张地说:「殿下救我!我是被人陷害的!」

晋王振振衣袖,将窗扇阖上了。

我:……行吧,这个冷血无情,见死不救的家伙!

回到内院的我走投无路,已经想不到其他能够自救的办法,只能在绝望中听天由命。按理这几天我就要被城郊庄子里的父母灰溜溜地领回去。等到真的出了王府,再想找贵人庇护简直难如登天。杨肃夫妇背靠老王妃作威作福,如果梅顺娘她怀恨在心,一定要将我置于死地,谁又能护得了我……唉!

又过一天,春浮大呼小叫地过来:「秋沉!秋沉!」

我慌慌张张地问她:「我是不是要被赶出去了?」

春浮点头,不忍地说:「你爹娘已经来了,在后院听杨肃家的训话,看来晋王果真不为美色所动,没打算插手你的事。」

已是无力回天,我心如死灰:「春浮,你我姐妹一场,如今缘分尽了,分别之际倒是格外不舍。也不知下次什么时候见面,不会还没重逢就阴阳相隔了吧?」

「别说这些丧气话,你赶紧拿了东西,过去见你爹娘。」春浮也露出几分凄凉神色,暗暗咬牙保证,「你放心,他们倚仗的是老王妃,我的柱哥哥可是晋王跟前的红人。老王妃垂暮之年,殿下却是风华正茂,谁能走得长远自不必多说。如果你真的被害死了,以后她落了势,我发了达,一定给你报仇!」

大难临头听此一言,我也知足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反正我不能白死!

后院乌泱泱围着一些拜高踩低的好事者,见我过来纷纷避之不及。两具佝偻的身影跪在万众瞩目之中,大概便是原主的父母。

杨肃的大娘子梅顺娘高居堂前,皮笑肉不笑:「跪下!」

我置若罔闻,膝盖僵硬,硬是未动分毫。

「你这个贱人现在还敢和我作对?」梅顺娘使一个眼色,堂下有人听令踹我,迫我下跪。

我只得弯了一只膝盖,半跪半立。低头瞥见身边的父母吓得瑟瑟发抖,汗如雨下,我来之前他们跪得还算稳当,我一来反而跪得东倒西歪起来。

我纳闷,他们怎么看着比我还紧张?好像见了猫的老鼠,恨不得就地挖洞躲藏。

听见梅顺娘继续冷嘲热讽:「子不教,父之过。许阿斗啊许阿斗,天底下只有你这样的窝囊废才会生养出如此伤风败俗的女儿!」

原主的生父以头抢地,撞得「咚咚」响。

原主的生母突然左右开弓,猛扇自己巴掌:「大娘子,我女儿还小,不懂事,您就饶了她这回。我把她带回去,早早配个瞎眼瘸腿的小子,好好看管。您大人大量,别气坏自个儿金贵的身子。」

我完全惊呆了,我没错好吗!为什么要把我嫁给瞎子或者瘸子?

梅顺娘得意扬扬,颐指气使:「你们把这小贱人的包袱打开,看看有没有私携什么赃物出去?」

旁边一个婆子夺过我的行李,抖落开来,里面的东西七零八落撒了一地。

眼睁睁看着梅顺娘慢悠悠走近,在我的衣物上踩过来踩过去,我不禁朝天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傻逼。

岂料,她竟似察觉我的小动作,一把提起我的下巴,逼问:「你现在还不服气是吗?信不信我亲手划花你的脸,看看你以后还拿什么去勾引男人?」

我极度无奈:「大姐,请你讲讲道理。我说过多少遍了,我真的没有勾引男人!更没有去勾引你老公!实不相瞒,你婚姻上的不幸,我将心比心,也很同情,我最讨厌这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花心负心汉。所以,问题的根源不在于我,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你防不胜防,为什么偏偏要跟我过不去呢?」

「还敢顶嘴?」梅顺娘怒从心起,欲甩我耳光。我眼疾手快,一把制住她的手腕:「大姐,你又不对了。话都说得这么敞亮,你还是想打我?那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

梅顺娘怒目圆睁,暴呵:「放手!」

原主的爹娘见状差点吓晕过去,哆哆嗦嗦地劝:「秋儿,你快放手!怎么能对大娘子如此不敬!你快好言说几句,这错事儿,咱们就翻篇,啊?」

我只得给二老颜面,选择放手。下一秒「啪」,这个巴掌还是结结实实地落在脸上。我龇牙咧嘴地倒吸一口凉气,反手也是一个耳光回敬过去。

梅顺娘捂着面颊,满脸不可置信:「你竟然敢打我?」

我彻底懵逼,刚才气得脑子空白一点想法也无,导致动作条件反射。现在,我怕是必死无疑了吧?唉,以后看到这种脑子坏掉的恶女人就绕道走,还讲什么道理?

众目睽睽之下,我回敬梅顺娘耳光,她怎肯咽下这口气,当即右手携风而动,我左手擒住;左手携风而动,我右手擒住。梅顺娘一时挣脱不开双手,憋得满面通红,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羞愤:「贱人!放手!」

「不放!除非你答应不杀我,我才乖乖放手任你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做人别猖狂,指不定谁辉煌!四海之内皆兄弟,相逢一笑泯恩仇!」

我掷地有声地落下话音后,原本静得鸦雀无声的周围响起一片窃笑。梅顺娘气急败坏:「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这个不知好歹,以下犯上的小贱人就地打死!」

这厢正闹得鸡飞狗跳,有个一等大丫鬟过来通报:「顺娘,那个叫许秋沉的丫鬟没来得及出府吧?王妃找她,让你带她过去。」

我鼻青脸肿、口吐白沫地从三四个婆子的群殴中艰难爬出,急中生智,大叫大嚷:「啊啊啊啊啊啊~是殿下!晋王殿下来救奴婢了!」

不管是不是,先一口咬死名号震住敌方,让她们有个顾忌,可别真的被就地打死了。

月满西楼:穿成病娇王爷的掌心宠》小说在线阅读_穿越_作品来自网络或网友上传_爱巴士小说只为作者by闲扫落花_的作品进行宣传。

首页

月满西楼:穿成病娇王爷的掌心宠穿越

书籍
上一章
1/23
下一章
返回细体
20
返回经典模式参考起点小说手势
  • 传统模式
  • 经典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