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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冥花蛊

阿隼赶车,毕岸和公蛎坐在了车里。

仍然是那辆棺材制式的灵车,厚厚的金丝楠木,拉上车帘之后密不透风,如此热的天气,却感到一丝丝凉意。

公蛎的心怦怦直跳,不知是因为珠儿的问题惊吓过度还是因为马上要见到阿意情绪激动。

毕岸的脸冰冷得像块石头。公蛎迟疑了几次,想问问木赤霄找到了没,却不敢开口。

公蛎偷偷将车帘打开一条缝。花枝招展的行人,琳琅满目的店铺,扑面而来的热浪,像一幅色彩过于浓郁的画面,从眼前飞驰而过。但所有的人,皆对这辆奇异笨重的马车视而不见。

马车驶出了安喜门,走过一条高拱石桥。城中喧闹的声音突然变得无声无息,层叠的山石和浓密的树木,仿佛梦中一般影影绰绰。

车在一处高大的宅院前停下。毕岸跳下了车,公蛎连忙跟上。

但等毕岸走向那座斑驳的石门时,公蛎明显迟疑了。墙壁风化得厉害,布满绿苔的地面,石缝中乱七八糟的荒草,无一不显示宅子的古老。而最为关键的是,公蛎莫名嗅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

大门开了。里面绿树成荫,寂静阴暗。公蛎打了个寒噤,道:“阿意……阿意住在这里吗?”

阿隼道:“就在里面,进去看看吧。”不由分说推着公蛎走了进去。

三人来到第一间厢房的窗前。窗色不透,大白天竟然看不到屋内的情形。公蛎欲要伸手去摸,迟疑了下,又自己收了回来。

毕岸拿出一个红色蜡烛头,递给阿隼。阿隼点燃,冒出一丝青烟。

公蛎的耳朵灵敏地捕捉到了一丝响动,激动道:“怎么回事?”

灰暗的窗棂慢慢亮了起来,屋内的情形一览无余。一具白骨慢慢地从已经沤朽的雕花木床上坐起,手撩秀发,动作妩媚而恐怖。

白骨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绣有紫色丁香的长袍,款款走了几步,探身看着窗外,目视着公蛎,张口道:“几时了?”她只有黑洞洞的眼窝,但公蛎直觉,她看向的是自己。

熟悉的丁香花味,娇憨之中带着一丝霸道的动听声音,只是花瓣一般的红唇已经不见。

怪不得毕岸推推拖拖,总是不带自己去找阿意。

毕岸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公蛎,不等他发问,道:“一个月前的晚上,我在距离如林轩不远的荒滩上遇到她。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你的阿意,但她身上的味道很特别,同你拿回来的手绢上的味道一样。我也不知道她家在哪里,从见到时起,她便只会说这一句话。”

公蛎嗅着那股清香芬芳的丁香花,喃喃道:“是她,正是阿意。”他怔怔地看着阿意。阿意仍然在重复那句话:“几时了?”

毕岸扭头对阿隼道:“去看看珠儿。”

阿隼走过一丛乱蓬蓬的荒草,手里燃烧的青烟飘向东厢的一个房间。

公蛎机械地跟着毕岸,仿佛自己的意识也跟着死去。

东厢一个窗子亮了。一具死人骨架歪在床头,一动不动。她身上的衣服公蛎很熟悉,正是珠儿早上的衣着。

毕岸俯了俯身,隔窗柔声道:“珠儿,你还好吗?”

白骨一颤,慢慢转过头来,并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毕岸,眼窝之中流下两行清水。

公蛎朝着窗子扑过去,却被弹了回来。毕岸轻声道:“我用荡离之术隔断了这里对外的联系。这些房屋里,有道家正统的凝魂符和苏媚精心调制的凝魂香,可使得她们残存的意识不至于散去,比在外面要好一些。”

白骨细长的指手骨紧紧抓着窗棂,下巴抬起,发出无声的呐喊。

公蛎抱住脑袋,蹲了下来:“昨晚……昨晚真不是我约的珠儿。有个男人,走路像柳大,但长得却一点不像……”

毕岸道:“我知道。”

公蛎激动道:“你知不知道那人是谁?我一定要抓到他,给珠儿报仇!”看到毕岸点了点头,公蛎的激动瞬间转化为了惊愕:“你知道!你竟然知道!你知道他同珠儿约会是想要害珠儿,竟然不提前抓了他?为什么?”

他越说越悲愤:“你和阿隼才是杀死珠儿的凶手!”

毕岸眼睛黯淡了下去,道:“我错估了形势,以为珠儿暂时是安全的。”

公蛎指责道:“你上次也一定看到了她的异样吧?可是你却瞒了下来,害得我以为是我眼花!”他忽然想起苏媚,顿时面如土色,“苏姑娘……苏姑娘她……”

毕岸沉默了一阵,道:“是,苏媚这些天一直帮我布置这个地方,可她……她感染的冥花蛊却比她自己所知严重多了。”

周围死一样寂静,偶尔听到枯枝落下的声音。

白骨怔怔地看着公蛎,忽然开口道:“龙哥哥,帮帮我。”声音小而清晰。

公蛎不再害怕,看着珠儿已经变成骷髅的面容,忽然激动起来,叫道:“她们没死,她们没死!”他抓住毕岸和阿隼的手臂,用力摇晃。

毕岸任凭他掐得生疼,阿隼却甩开了,鄙夷道:“这个还用你说?”

烛头燃尽,窗子重新变得灰暗。

这个坟墓一样的古宅,一共“住”着四个人,除了珠儿和阿意,还有一位婆婆,一位妇人。

阿隼一一介绍:“婆婆的孙女,十年前被巫教掳走,她一直在寻找巫教的踪迹,不知得罪了巫教哪位人物,被人下了冥花蛊,等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骨化严重,只好带了她到这里来。这位妇人,是偷东西导致的。活该她倒霉,可能刚好偷到了巫教高手。”阿隼叹了口气,扫视着周围黑乎乎的门窗:“若苏姑娘的冥花蛊得不到有效控制,她只怕也要住到这里来了。”

公蛎的眼泪终于出来了。

阿隼视而不见,踢了一脚地面上倒着的兽头,狐疑道:“公子,这个冥花蛊,你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毕岸终于趁着公蛎抹眼泪之时,抽出了被掐得发红的手臂:“冥花蛊,是巫术之中毒术的一种,以人身体作为陪葬的容器,即冥器。因其多选择一些妙龄少女下手,所以称为冥花蛊。”

公蛎终于能够说出话来:“阿意和珠儿,还能救吗?”

毕岸看着他:“或许能。”

公蛎挺了挺背:“如何救?”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没了,干巴巴的眼睛像藏着一小股火。

毕岸看向古宅背后高耸的邙岭:“破了这个祭祀。”

公蛎深吸了一口气:“你刚才说的毒术,我记得我看过的,却没有讲到冥花蛊。”

毕岸道:“你看的那些只是皮毛,巫术高深莫测,若要破解,先要参透其中精要。这些内容,全在《巫要》之中。”

毕岸说得对,不能逃的,只能面对。

从古宅回来的路上,毕岸详细讲述了关于冥花蛊的猜测。

两月前,公蛎尚在如林轩里潇洒快活,毕岸同阿隼仍在四处搜集关于巫教的线索。

活死人案件,最开始,是城郊一个偏远山村杜家村一个五岁的女童中了邪,连日哭叫不止,直哭得声音嘶哑口鼻出血。女童声称,村子里好多个女鬼,要将全村的人都吃掉。阿隼刚好在附近查案,便留心看了一眼。孩子可能受了惊吓,并无什么毛病,不过听到她指名道姓说村里一位姐姐是鬼,有些好奇,临走之前,去了这位姐姐家。

一见之下,阿隼大吃一惊,忙回城叫了毕岸,连夜潜入杜家村。

公蛎猜到结果了:“她……同珠儿一样?”

毕岸缓缓道:“不错,女童口里的这位邻家姐姐,姓陶,已经全身骨化,没了自我意识,却能照常走路、说话。”

公蛎狐疑道:“村里的其他人,都没发觉吗?”

毕岸道:“这种活死人,常人是看不到的。那个女童,或许是有特殊视力,偏偏看到了。”这验证了公蛎的猜测:这种冥花蛊,中蛊的人自己没有发觉,周围的人也不会发觉,只有下蛊的人才能看见并操控活死人;旁人只会觉得此人性格大变,家人也以为她是病了,却不曾想已经变成行走的死尸。

公蛎哑然,半晌才道:“然后呢?”

毕岸道:“因为白天出现在村子里比较显眼,天未亮我同阿隼便回城了,回去置办了行头,假扮成走街串巷的货郎,当天傍晚,又来到杜家村,却发现陶姓女子不见了。”

公蛎好奇道:“失踪了,还是死了?”

毕岸道:“不知道,整村人讳莫如深,一问三不知。她家只有一个父亲,说她去了外地走亲戚。可是我当时留了人在村口把守,并未见她出村。”

公蛎又问:“那个小女孩呢?”

毕岸道:“小女孩中了邪,口歪目斜,痴痴傻傻,已经不再哭闹。”

公蛎嘀咕道:“这事果然有些奇怪。”

毕岸道:“第一次发现这种情况,我十分惊讶。便嘱咐阿隼,留意城里城外其他地方是否异常。再后来,直到在调查王瓴瓦死因的时候事情才有了转机。”

想起这个,公蛎便觉得心有余悸。王瓴瓦是打墓圈坟的,去桂平的墓里偷那件红敛衣,却遭人陷害,被活活闷死在棺材里。

公蛎一直好奇,王瓴瓦是被谁杀死的:“查到杀死王瓴瓦的凶手了吗?”

毕岸道:“没有。”

公蛎有些失望:“王瓴瓦是巫教的人。会不会是巫教杀人灭口?”

毕岸道:“巫教做事,一向不留痕迹。若是他们要杀王瓴瓦灭口,定是王瓴瓦做了什么不寻常的事儿。若不是巫教的人下手,那王瓴瓦得罪了什么人呢?”

“我便差高阳王进,将王瓴瓦死亡一事按下,暗中不动声色地调查。走访了多次,意外从王瓴瓦的一个酒友口中得知了一个信息。”

圈坟打墓,这种活儿一个人是做不了的,必须团队完成。王瓴瓦虽然同街坊邻居冷淡,但同打墓的几个人关系尚可。尤其是同一个叫做王蛟的人,常常一同喝酒。据王蛟说,王瓴瓦死前半个月,曾劝说王蛟赶紧离开洛阳,说洛阳将要有大事发生。

毕岸道:“王蛟对他口中的大事很是好奇,便追问王瓴瓦。王瓴瓦有次喝多提到,洛阳不日将城毁人亡,并提到祭品什么的。”

这句话引起了毕岸的注意,他同阿隼开始留意关于祭品、祭祀的有关情况。几经调查,并考据各种古籍,毕岸判断,巫教近期所谓的大动作,是要唤醒金蟾,启动金蟾阵。

毕岸道:“洛阳人口百万,从中寻找被选为祭品的女子,如同大海捞针。先前我同阿隼跑遍了洛阳城,只确定了一个被选中的女子,而这个祭祀,需要至少三个。”

公蛎紧张道:“其中一个,是珠儿吗?”

毕岸却摇了摇头,道:“不……有些不对,或许是哪里出了问题。”他踌躇了片刻,道:“第一个确定的是杜家村的那个陶姓女子,而且她的情况也最为严重的。按照我的推算,她被作为祭品献上的时辰,便是这两日。”正因为如此,毕岸同阿隼昨日赶去了郊外,而没能守在忘尘阁,导致了珠儿的意外。

公蛎道:“然后呢?那个女子出现了吗?”

毕岸道:“奇怪的正是这个。”他顿了一顿,道:“今日子时应该是祭祀活动的开始。而按照陶姓女子的生辰八字,她命属坎卦,为暗流水命,当属第一个。可是村里什么动静也没有,陶姓女子也不见踪影。”毕岸闭了闭眼,似乎在心中重新计算了一遍,低声自语道:“怎么会计算错了呢?”

公蛎迟疑道:“会不会……珠儿才是第一个?”

毕岸用手指在车板上横七竖八地画了一阵,摇头道:“还是不对。珠儿的命数不对。”

公蛎对八卦五行之类研究不多,难以理解,愣了半日,道:“她们中的那个冥花蛊,找到下毒的人,破了他的蛊,这些人便有救了。”

毕岸苦笑道:“说的容易。冥花蛊已经启动,哪里还停得下来?”

祭祀一旦成功,洛阳城将整体倾覆,后果不堪设想。将死的珠儿和阿意,苏媚,还有洛阳城中的美景美食……真的逃不掉了。公蛎重重地叹了口气,挺起胸脯:“说,怎么办?”

毕岸脸上露出笑容,表情同前日两人打赌看书、投射时一模一样,天真之中带着一丝孩子气。

公蛎又嫉妒起来,没好气道:“有话直说,别笑得跟个娘儿们似的。”

毕岸笑容一收,道:“赶着巫教之前,找到被作为祭品的女子,能否破解冥花蛊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尽快阻止祭祀的启动。时间很紧,之前我们一直过于被动,如今要主动出击了。”

公蛎心里想的却是相反:当务之急是救阿意和珠儿,然后逃得远远的,祭祀启动与否,无关紧要。

毕岸似乎知道他想什么,冷冷道:“别想了,你逃不掉的。”

公蛎哼了一声,心想我若想逃,难道还需要你允许?便板着脸不说话。毕岸沉默了一阵,道:“走吧,明日六月初七,杜家村有社戏。我怀疑这个社戏是祭祀的一部分。我们去看看热闹。”

阿隼调转马车,往杜家村驶去。

杜家村处于邙山深处,洛阳城郊东北方位,是个千年古村落,只是近百年来官道改向,杜家村日渐零落,但仍有数百户人家,算是洛阳远郊比较大的村庄。毕岸道:“杜家村的社戏每三年一次,规模不大,也从未出过什么事情,所以官府对此所知甚少。你猜猜他们社戏供奉的是什么?”

公蛎气哼哼道:“还能有什么,不是土地爷就是山神爷,要不就是太上老君。”

毕岸看了公蛎一眼,道:“他们供奉的是镜神。”

“镜神?”公蛎想了想,哑然失笑:“镜神是什么,大铜镜?”毕岸撩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浓雾:“不知道,杜家村村规极严,每个村民对社戏讳莫如深,从不说半句闲话,也不邀请外人参加,而且只有半个时辰,我费尽周折才打听了这么一丁点儿消息。”

阿隼回过头来,插嘴道:“杜家村的人,从来不用镜子。”

公蛎好奇道:“不用镜子,日常整理衣冠怎么办?”

阿隼轻描淡写道:“那就不照呗。镜子又不是非照不可。”

毕岸轻叩着车板,自言自语道:“陶姑娘,陶姑娘,会藏在哪里呢?”

公蛎灵机一动,道:“会不会这个陶姑娘已经遭受不测了呢?”

阿隼闷闷道:“要是真遭受不测了倒好,至少明日不用担心。”

阿隼将马车停在通往邙山的一处交叉路口。此处是官道,原本算是热闹的,只是天气炎热,加上已经午后,摆卖的商贩已经收摊回家,只有三五冷冷清清的茶棚饭馆。

毕岸看了看两人的衣着,道:“这样太过显眼。”趁人不注意走入一处偏僻的简易茶棚,朝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店主拱了拱手。店主二话不说,带着两人来到后院,拿出两间麻布短衫来,自己又重回前面招呼生意。

毕岸换了衣服,在脸上一拍一捏,回过头来,已经变了个模样:黑红脸膛,大高个子,微微有些驼背,俨然是个历经沧桑的中年村夫。

毕岸从柴堆后推出一个独轮货车来,丢给公蛎一件麻布短衫。

公蛎瞠目道:“这样也行?”

货车上的“并”字杆上,叮叮当当挂满了东西,车身搁架一层又一层的,货物相当齐全。毕岸拉出最下一层抽屉,拿出一盒香粉,用手捻了些,朝公蛎脖子、耳后随便抹了几把,道:“走吧。”

三人随便吃了些东西,从茶馆出来,已经完全化身成为走街串巷的小货郎。

重新坐上马车,离开官道,顺着岔路走了好久,公蛎和毕岸下了车,推着货车绕过又两个小山坳,足足走了一个半时辰,才来到半山腰上的杜家村。

杜家村背靠巍峨的邙山,上百户人家三三两两依山而建,散落于绿树之中;村口几条溪流汇集,形成一个水势平缓的清澈湖面,依山面水,风景相当宜人。一侧是个小树林,几个妇人正做着活计聊天,孩童嬉笑打闹,一片平静祥和的景象。

两人推着货车来到小树林,毕岸如同换了一个人,大声吆喝起来:“看一看哪瞧一瞧,银针布料绣花线儿,姑娘戴的花头绳儿,钉子锤子小剪子,匣子镜子玉镯子,头花头油胭脂粉儿,小孩玩儿的拨浪鼓儿……”那模样,那语气,娴熟老到,收放自如,活脱脱一个老实憨厚又带着一丝油滑的走街串巷小货郎,惊得公蛎目瞪口呆。

妇人们迅速围了过来。一个水蛇腰、细长眼的半老徐娘拿起朵粉红的头花,在鬓间比画了一下,娇滴滴道:“老货郎,你昨日来,今日又来,可是相中我们村的哪个了呢?”她脸冲着毕岸,眼睛却瞟着公蛎。

看来毕岸冒充货郎已经有段时日了。公蛎心中忽然有些沮丧,觉得自己对毕岸一点也不了解。

毕岸避而不答,笑道:“这朵头花三文钱。”

一个年轻的长脸妇人粗俗地玩笑道:“老货郎你还没发觉?胡嫂说的是她自己呢。”原来胡嫂是个寡妇,小名莺儿,独居多年,风流成性,在村里名声不太好。但她性格泼辣,出手大方,勾搭男人还不忘笼络他们的家眷,所以竟是这村子里头号争议人物。

胡莺儿折过身去撕她的嘴。毕岸嘻嘻笑道:“彭家娘子说笑呢,我哪敢动这个心思。听说胡嫂是杜家村一枝花呢。”

几个小孩子听到动静跑了出来,叽叽喳喳围着货车问个不停。

粗俗的玩笑,热烈的气氛,让公蛎原本沉重的心情轻松起来。胡莺儿又去翻弄别的货物,尖利的目光在公蛎脸上停留了片刻,道:“这是你儿子?小模样还挺俊俏。”

公蛎正要辩驳,毕岸憨笑着道:“这位是我的堂弟。”

这种俗世的事情,当然不用毕岸提点,公蛎当下作了个扯天扯地的大揖,十分伶俐地道:“各位大娘嫂子好。初来乍到,请多关照。”

胡莺儿上下打量,笑得脸上的脂粉扑簌簌往下掉:“好一个懂礼数的小哥哥!有婚配了么?看上哪家姑娘,胡嫂给你保个媒?”公蛎正要上去卖弄一下口才,毕岸从货架底层拿出一包东西递给公蛎,指着远处并排两株高大的槐树,道:“这是祝家娘子前几日定的蜡烛,你给送去。她家就在槐树后面。”

祝家便是孩子哭闹的那家,同陶家隔壁。

胡莺儿不错眼珠地盯着公蛎看,口里啧啧有声,以至于公蛎心中生出几分惊喜,以为自己变得更英俊了。毕岸言辞恳切道:“我堂弟今日第一天来,麻烦胡嫂给指个路。这朵头花就送您好了。”

胡莺儿细长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线:“刚好我要去她家送针线,跟我走吧!”接过头花插在头上,一扭一扭地前面带路去了。

公蛎跟着胡莺儿走过一个街口,胡莺儿斜睨着眼睛,看了公蛎一眼,道:“这里走近些。”带着公蛎穿过七扭八拐走了好几条石头巷子,来到一处房屋前。但门前只有个葡萄架,并没有槐树。

胡莺儿咯咯一笑,道:“我去取做好的针线来,小哥等我一下。”说着推开房门进去,过会又探出头来,隔着大门笑道:“天气炎热,我今早儿熬的槐米茶,最是消暑降火,小哥要不要来一碗?”

公蛎惦记着祝家,正踮着脚尖张望,听到此话顿觉口渴,便赔着笑脸道:“多谢胡嫂。”走过去接过茶水正要喝,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抬头一看,胡莺儿光溜溜一丝不挂,只在腰间裹了一块红纱,正用挑逗的眼神看着他。

公蛎吓得手一抖,一碗水洒在了手臂上。胡莺儿飞快跳起,将大门闩上,蛇一般的贴了上来,娇笑道:“哟,小哥这是害羞了么。”

温热的躯体带着廉价香粉的气味,弄得公蛎身体僵直,口干舌燥。胡莺儿犹嫌不足,竟然伸出舌头舔吸公蛎手臂上的茶水,更令公蛎浑身酥麻,犹如电击一般。

胡莺儿一直从手腕舔至手臂,咬着公蛎的耳朵低语道:“小哥哥真好闻,奴家寂寞得很,陪陪我嘛……”

公蛎欲要挣脱,又想去抱她,正心猿意马、血脉贲张,忽听门口有个极其猥琐的声音道:“莺儿,你在家吗?”

这一句话,给公蛎解了围。公蛎推开胡莺儿,脸红得像猴儿的屁股:“这样不好……”

胡莺儿却不肯撒手,一把年纪的人偏偏摆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小哥哥,这时辰还早,你陪我说说话儿……”公蛎看到她眼角的皱纹和松弛的皮肤,忙闪身挣开,两人捉迷藏一般在屋里绕来绕去。

门口猥琐男子并没有离开,反而压着声音喋喋不休:“莺儿,我知道你在屋里,我今儿赚了五百大钱,特地拿来给你……你开不开门?是不是家里藏了野男人了?再不开我砸门了啊!”“啪啪”地拍门。

胡莺儿怒了,一边拦截公蛎,一边大声吼道:“敲敲敲,敲你奶奶的腿儿!老娘死在屋里了!”

那男子听了,竟然从门缝隙中伸过手来,试图拨开门栓。胡莺儿一见,扑过去将门缝合上,刚好将男子手指挤在里面,痛得男子哇哇大叫。

公蛎趁机逃脱,扎着脑袋逃到了屋后。

但屋后却是一个三丈来高的陡峭山崖,石缝中长满了长毛蓑草,还有几株歪歪扭扭小臂粗的小树。

公蛎手脚并用,抓住野草小树往上爬。刚爬一半,只听胡莺儿拖着声音浪笑道:“小哥哥,你去哪里了?别躲呀!”

听脚步正往屋后这个方向走,公蛎手脚共同用力,打算弹跳上去,谁知脚下一软,踩着的山石竟然陷了进去,手上的小树同时咔嚓一声折断,公蛎半截身子陷入崖壁。

原来崖壁里面是空的,有个山洞。公蛎收不住势,滑入了洞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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