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经是年二十八。家家正忙着准备年货。

看到耿子健回家，父母非常高兴，特别是母亲，拉着他的手问个不停。

以前的同学听说他放假回来了，纷纷打电话，约他一起聚一下。

推脱不过，耿子健和大家一起在五香楼聚会。

参加聚会的同学，有的毕业后回了老家中学当老师，有的进了企业，有的自己当了小老板，当然也有几个是和耿子健一样毕业后留在外地趁春节回家的。

大家老同学聚会，分外眼红。一个个恨不得把白酒当饮料，好像不喝醉，就对不起几年的同学情份。

耿子健和大家声明说酒量不好，不能喝多，结果引得好几个人的责怪。自己开了家装修公司的刘兵说：“喂，阿健，你这就不对了啊。咱们老同学，见了面哪能不喝酒啊。再说了，你们在政府的，哪有酒量不好的。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同学啊？”

耿子健连忙解释：“哪里啊，真没那意思。我是确实酒量不行。”

在上海工作的杜宝塔也跟着说：“就是啊，阿健，你这在政府工作，那可要锻炼渣酒量啊。不是有那句话嘛，能喝半斤喝八两，这样的干部得培养。你这要不喝酒，组织可不培养你啊。”

耿子健摇摇头：“算了吧。培养太遥远，像我这外地人，没权没势的，别想那么多了。”

那杜宝塔奇怪地问：“我说阿健，凭你那学历、能力，干嘛跑那穷山僻壤？听以前网上聊天时你说的，那里好像还很穷啊，比咱们这老家都不如啊。”

在县一中工作的曹婷婷也不解地问：“就是啊，咱们同学中，谁不知道你有能力啊，读书时就写一手好文章。去大城市找份工作也不难啊。实在不行，你回来也好啊。”

耿子健有些无奈：“哎，一失足。麻绳拴豆腐—提不得了。当时光想着随大流考公务员，谁想到那里那么穷呢。”

刘兵安慰他：“别灰心啊。阿健，好歹你现在是吃皇粮啊，公务员可是铁饭碗啊。再说，凭你的学历、能力，哥们相信，你以后发展肯定不错。说不定过几年，站在咱们面前的就是耿镇长、耿书记了。”

其余几个人也纷纷赞同：“是啊。虽然你们工资少一些，可是稳定啊。养老有保障啊。”“就是啊，工资少不怕，赶紧好好混，当个领导，大把的灰色收入啊。”“嘁，你这可不行啊，这可教咱们阿健腐败啊。”“什么腐败不腐败，现在不就这么回事嘛。没好处谁当官。阿健，我相信你，好好混啊。以后关照一下哥们啊。”

听了大家的议论，耿子健有些哭笑不得。看来，社会上对公务员的看法还真是挺复杂的。看来，自己那1180元的工资收入没几个人相信了。

这次同学聚会，直喝了个昏天黑地。大家都是老同学，彼此熟悉，难得春节放假聚在一起，都放开了喝。耿子健本来不想喝那么多的，还是架不住同学的力劝，喝的都差点想吐了。

回到家，母亲去超市采购了，父亲一人坐在客厅喝茶、看电视。有些佝偻的身子，显得分外落寞。

看到耿子健脸红红地回来，忙问：“怎么样，喝多了没？”

“嗯，爸，有些多了。”

“那你快过来坐下，先喝点茶。”

耿子健在父亲对面坐下。

父亲给他倒了一杯茶：“来，喝吧，解解酒。”

耿子健端起来，喝了一口：“爸，你说，这公务员到底好不好啊？”

父亲看了看他：“怎么，和同学比，有失落了？”

耿子健老实地回答：“是，要说没失落那是不可能的。看看那些同学，好像混的都比我好啊。人家都起码几千块工资，我这一千多块钱，又离家那么远，都不能守在你们身边。”

父亲沉默了一会，说：“小健啊，这个人生的路有好多条。你当初毕业时考了公务员，我和你妈都很高兴。当然，我们不是说盼着你升官发财。现在这公务员可是很难考啊，你能考上，这本身就证明你的能力。至于和别人比，你的工资低，这个是现实，但是关键要看你的追求是什么。如果想要发财，就不要当公务员。哪怕你是在北京、上海这些地方当公务员，一样也是拿着工资而已。你要是想发歪财，那就等于自寻死路。至于这个好不好，要看你自己是不是喜欢这份工作。”

“我倒是挺喜欢的。虽然在乡镇工作，很琐碎，但是也很充实，特别是学到了很多东西。只是我觉得在政府里工作，人际关系会很复杂啊。”耿子健有点无奈。

“这个你无论在哪行哪业，都要面对人际关系啦。再说，只要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纷争。复杂是正常的。官场嘛，哪有简单的。”父亲笑了笑。

“爸，我们这小乡镇，哪算的上官场啊。”

“呵呵，不要小看乡镇啊。俗话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乡镇虽然是最基层的，但是也是有权力争斗的，也有帮派的，大家相处都是一门学问的。你这初来乍到的，一定不要太露锋芒，枪打出头鸟，避免被人嫉恨。也不要跟帮跟派的，你知道以后哪个领导上哪个领导下啊？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是工作上要认认真真，领导安排的活，尽力做好，听从安排。”

听了父亲的话，耿子健不禁笑了：“呵呵，爸，你这可真是老油条。”

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父亲开口：“你这孩子，没大没小。老油条有什么不好？在官场上混，不油一点，你就等着吃亏吧。哪天死了都不知怎么死的。你小子给我记住啊，工作是工作，但是自己要留个心眼，油一点滑一点，别那么死心眼。小心被人当枪使。”

耿子健连连点头：“好了，爸，我记住了。我知道你为我好。”

“记住就好。你看你这喝酒喝的成什么样了？同学喝酒，又不是必须的应酬，你至于喝成这样子？喝酒，应酬，要学会技巧。别那么笨。”

听着父亲的耳提面命，耿子健虽然觉得有些想笑，可是他心里还是深以为然。

年后，挨家亲戚拜年。

耿子健成了亲戚们教育孩子的好榜样。“看看人小健，大学毕业考了公务员。这吃了国家的皇粮啊。”“就是啊，这都成国家干部了，过几年当大领导了。”“人家老耿真有福，这儿子有出息。哪像我们家那小子，三百六十行，干啥啥不沾。”“嗨，我家的也一样。毕业半年，工作都换了两三个了。没一家干得长。”

听着那些亲戚的议论，耿子健只能呵呵笑过，他不想解释的太清楚。毕竟在亲戚眼中，自己成了一个标杆，一种骄傲，父母也跟着脸上有光，他不想打破这种虚幻的荣耀。

不过去大舅家拜年时，大舅妈倒是挺热情地问他有没有谈女朋友。

耿子健害羞地说：“没有呢。这刚毕业，不考虑这个。”

大舅妈反驳：“哎，这有什么不考虑的。赶紧找个媳妇，让你爸妈早点抱孙子。”

大舅摇了摇头：“没见识。咱们小健现在是国家干部了，还愁找不到好媳妇？小健，听大舅的，别急着找。要找，咱也得找那父母是当领导的。找个好老婆少奋斗20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