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6日晚上,从阜石路上西四环到城区,大雨滂沱,雨刷摇摆,心旌荡漾,想写点什么纪念这四年改变我人生的几场大雨。
从2012年7月21日的大雨,到2016年7月20日的大雨,人生因大雨而改变。
今天开始,搞起来,为了这几场大雨。
【00】@介绍一下我寄几
我是一个北京人,从小学业顺利,中学时考到了北京最好的中学,大学也考的不错。我的理想是成为一名物理学家,所以我从小都按照科学家的路子训练自己,比如,生活规律,平心静气,保持好奇,积极进取……
中学时男生的生活都相对单纯,记忆里没受过委屈没糟过心,最大的烦恼无非是这次考试成绩不佳,比如没进年级前二十——听着也没啥追求是吧?但是我高中时候年级一共七八个班,前二十就意味着……唉妈有时你真的干不过女生啊她们就是特别稳。
大学就不一样了,大二的时候我落入了情网,爱上了一位生物系的姑娘,度过了甜蜜的三年。
临近毕业,我们学校的风气是出国、升本校、中科院硕、学习最差的才找工作。
我和常圆都拿到了美国名校的全奖,夏天一过,就赴美读书去也。
博士不是那么好读的,我们俩很快就在美国登记结婚,然后两地相隔,各自在学业中奋进。因为两个城市开车几乎要一天,飞行距离也要两个多小时,所以我们也无法彼此陪伴。
在美生涯不易,只能孤独克服。
尤其是我。我刚入学半年,导师因为一些变动不能继续执教新一届博士生了,学校给我换了一名导师,但这位也很有名气的教授不知道为什么,对我非常不满意,导致我学业的各方面都受到阻滞。
我发现我从小对自己的训练里少了一项,就是如何面对逆境,如何在逆境中摆脱跟随而来的失意,换句话说,就是当你的生活没有那么顺遂时,如何顶住压力坚持下去。
这时我出了一个昏招,为了赢得导师的青睐,我偷偷修改了别人的实验数据。
修改实验数据在学界是一个有点普遍但绝不容许的行为,有点普遍是因为导师们都想要好的数据,博士生们多少都会在数据上做文章,胆儿肥的甚至为了某结论直接计算出某数据假称实验所得。绝不容许就不用说了。各学科都有用假实验数据发表论文的重大丑闻,其中生物学是重灾区,比如韩国的黄禹锡,日本的小保方晴子,中国的谁谁谁。我们物理学界比生物界好点。
总之,人昏了头,大脑思路就变窄。我希望通过修改实验数据证明对手的模型不完善,让教授转而考虑接受我的研究思路。我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但我没想到,导师在接下来的周会不点名的说学术犯罪是要被清理出我校的。
这个暗示一直折磨着我,我闹不清我是败露了?或是心虚导致风声鹤唳?还是导师没有掌握确凿证据只是怀疑我?极度慌乱之中,我的生活全面停滞了,每天都担心导师利用这件事黑我,毁了我的学业。当敏感期终于捱过去的时候,证明没人要把我怎么样时,我已经精神崩溃,斗志崩塌。我怀疑我不是我一直以来以为的那个优秀、抗压、坚韧、耐得住寂寞操的起科学的青年,而是一个懦弱、慌张、面对压力会导致心理畸变的怂蛋。不过区区几个月,我已经被折磨得心力交瘁,我扛不住了,打算退出战场,我告诉常圆我要quit。
常圆不理解我为什么会如此颓败,她并不知道我修改了别人的实验数据,还以为我只是不适应这个对我有偏见的教授,她总鼓励我事情没变的那么糟,让我再拾勇气。
她会跟我回忆过去,回忆过去我表现优异的时刻;要么她就让我跟她畅想未来,畅想我们读完博士后在美国怎么生活,她做了很多努力,但她的疗愈方法对我不合适,她说的每句话我听了都觉得又讽刺又虚假,让我听了只想拿脑袋撞墙。所以我特别粗暴地跟她争吵,最后我坚决提出离婚。
在那半年受到的家庭、朋友的压力,我迄今还记得,为了不接我爸妈、常圆爸妈的电话,我整天不回宿舍,在新英格兰寒冷的冬天四处浪荡,我甚至不能打开信箱收取校方的文件。
在人生最低谷的时期,我愧对常圆,也无法直视自己,实在找不到内心的平静,被迫投入了上帝的怀抱。我积极参加教堂活动,不敢面对常圆,却把自己的心事讲给神父,我甚至专程飞到美西去参加那种大型的宗教集会。教堂确实是一个温暖的所在,我严肃地考虑要转去学神学,为此,我一度决定虔诚接受“摩西用手杖分开红海”的说法。
也许真的是上帝的垂怜。我竟然体面地脱离了困境。
一个社交上的弱关系得知我的困境,给我提供了一个投行的工作机会。
就这样,天赐良机帮助我摆脱了失败的学业,成为纽约下城忙碌人群中的一员。
按我的数理背景,我应该去做个矿工,但我想隐藏在热闹的人群里,就在华尔街倒数第二小(后来倒数第一被收购了就变成了倒数第一小)的投行做ibd,三年后跳槽去了某宇宙投行。
这个工作很适合我,一个是忙,一周工作一百来个小时,顾不上怀疑自己。一个是领域全新,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要知道,有时候人和人的差距要大于人和狗的差距,这个巨大的可开发知识领域重新激发了我的能力,我终于触底反弹了。我上司甚至说我是全华尔街“最sharp的中国人”。
时间到了2012年上半年,我已经是一个投行老兵,这时,有人约我午饭……
eddie是我在工作中结识的前辈,他在香港工作过很多年,是一家精品投行的合伙人,自己还拥有一家顾问公司,既做卖方出售与募资,也做外国企业赴美并购的买方顾问,项目包括医疗健康、高端制造和消费金融。
这顿午饭吃了很长时间,eddie问了我很多问题,比如为什么不回中国,对中国经济形势的见解,对中国企业海外并购的见解……我竭尽所能谈了不少。eddie笑我的答案太官方,好像在读theeconomist。我问eddie想听什么,eddie说他也不知道,我也笑了,我让eddie上mitbbs去看看,上面全是在北美的中国人的各种吐槽。eddie说他经常飞香港跟在香港的朋友见面喝茶聊天,他也算半个gossipman。
咖啡上来,eddie终于说了句正题,说中国企业的海外并购很猛,他们想加强这方面的业务力量。
我说你们公司的香港分支不是一直在做这样的事吗?
eddie说那种业务越来越常规了,他总觉得不够。比起90年代的情形,缺少一股劲儿。他谈起华尔街始做中国企业海外融资、上市业务的时候,没人认中国企业,需要一家一家去游说、推销,“沿街叫卖”中国企业的债券、股票,那时才叫带劲,像西部的拓荒者一样。还谈到了他跟刘二飞的交集,评价说刘二飞的水准也并不突出,但是因为中国背景,所以被美林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