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笑容可掬：”我也很喜欢b呢，b别的都好，就是在闹市区高楼上设置一个竖立面的户外装置这个，比较难。你看啊，户外的天气因素有很多不确定因素，那天要是来个台风就不好办了。”

“我觉得c方案也ok。一则室内的布置可行性好，二则装置什么都可以用上次用下现成的，做起来比较方便，你把门口的大玻璃挪过来就行了，看到的人也多。“小花道。

大海笑得更灿烂了：“c也非常好。可是这个c要请静态的模特，这个不容易找到受过专业训练的人。”

大家都静悄悄的不说话了，小江在不停地转笔，啪嗒一声，铅笔掉到地上，断了笔头。

“那就a吧。”一个头发黏成揪揪的羸弱男生说道。我注意到第一天吃饭的时候，他坐在大海那一桌上。

“唔，a的确无聊了点。但是现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没有其他选择了嘛。”大海终于不笑了，非常勉为其难的样子，“大家还有别的意见吗？”

会议室静悄悄。

“畅所欲言嘛，我们是广告公司，大家一定要坦诚，有什么说什么嘛！”

“点点啊，你实习生也来说两句。不要都是我再说嘛。”大海道。点点也是实习生，比我早两周过来。算是一个大学的校友，可惜在大学里我们并不是认识。

“我觉得c的方案可以改良一下，现在是六月，台风季还没有到，如果怕天气问题可以用别的方案做备选。”点点一脸诚恳。

“年轻人，要多历练，没有仔细思考过的话，不要随便说出来。用备选方案会有新的成本，临时变阵也不符合客户利益。你以后说话前要多想想这些。”大海比他更陈恳，“你说呢？”

小江抬起头眯起眼，打量着大海。我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把自己往身材壮硕胡子拉渣的某资深男同事边上靠了靠，内心默念：千万不要问我千万不要问我。

“我，觉得……我觉得a还，还可以。”点点纠结道。

“现在也只能选a了。那就这样吧。你看，我是很能接受意见的。大家多多畅所欲言，有什么其他想法待会来座位告诉我吧，散会！”

大家鱼贯而出，我注意到小江拍了拍大海的肩膀，他们两个人留在玻璃房里继续讨论着。接下去的一个小时内，这两个都在玻璃房里。隔音很好，听不到他们在说什 么，只是在这两个小时里，上厕所、泡茶、自动售货机买零食的同事多了许多，大家纷纷“路过”那个会议室，然后心照不宣地用余光扫过那个玻璃房。

我的座位刚好背对玻璃房。我的电脑屏幕很大，只要在屏幕上调出一块黑屏，我就能看到背后玻璃屋的反光，就能把里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小江的肢体动作很丰富，大海的笑容也少了很多，他们似乎在 争执。突然小江走出玻璃房，砰地一声，门被摔上。办公室一下子静了，说话的停止说话，打字的停止打字，连吃饼干的都含在嘴里，只有电脑风扇嗡嗡嗡地运行。 五秒钟后，一切声音又诡异地恢复。

我在镜子里看到大海在很仔细地擦玻璃房的白板。

电脑上传来小江的简讯：明天下班了去K歌，一起吗？

我想：我能说不去吗？鸿门宴也得去啊。

3、大佬火并，小啰啰莫插手

正如我们见到的大多数前途光明的广告公司一样，我的东家也是非常热爱加班并且非常不热爱加班费，以至于每天到六点半我要是想正点下班，必须跟主管说一身“我先走了”，主管面部六万七千的神经元要是有一个说不高兴，那我也别走了。但是这个周五，小江的死党们一个个已难以察觉的默契准点下班。

6：32，小江老婆打来电话说身体不好。小江先回去看老婆了。

6：57，某人突然大叫一声，跑向厕所，十分钟后他脸色诡异地出来，说要去急诊。旁边另一个蒜头发型的人说送他去。

6：58，一个外地的同事说周末回家，车票买好了。秒走。

7：05，我把文档保存好后大叫一声：“又死机！”话音刚落，大海远远地看过来，说：“回去吧，年轻人礼拜五该去会会男朋友了。”我挤出一个特别娇羞的表情：“哪有，人家没人要的。”说完便拎包走人，撂下一句话：“文档我今天晚上上传哈。”

经历了四十分钟的堵车后，我来到距离公司2公里的一家KTV的大包，站老远就听到一个飘忽不定的调子震耳欲聋。开门一看，说肚子痛的人正左右各抓一只炸鸡腿吃得很是豪迈，蒜头男一个人抱着三个麦表情销魂地唱雪村的《办公室》。某设计大咖坐在吧台里拖下一条光洁细腻的大腿扭来扭去。

“小~江~呢？”我喊道。

“看~老~婆~去~了！”鸡腿男回吼，一边说鸡腿上的面包屑扑簌簌往下掉。

“靠！难道是真的！”

“这~还~真~是~真……”这话只到一半就被唱歌的声音淹没。

半个小时后，又来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中年大叔，大概也是策划组的人。

“怎么没有点点啊？”大叔道。“小江说不要脑子呆的。”过场中的蒜头突然从麦克风里说出这一句。

大叔意味深长地看了我笑了笑，掏出一根烟。

“小江很喜欢你。”大叔道，“要不是他一直要你，恐怕你也进不来。不过你的笔试题做得真是不错，找了不少人帮忙吧！”

我讪讪笑道：“师兄看我可怜呗。”

大叔喷出一口烟，说：“这也是本事。有本事的人，我们都喜欢。”说完拍拍我的肩膀，一副“我看好你哦”的样子。

我越来越搞不清楚状况了：这才第一周上班，要不要这样啊。我一个新人，把我卷进来算什么啊。

正胡思乱想的功夫，冲进来衣冠不整的小江，一边擦汗一边从电脑包里把偷偷带进来的吃食往茶几上一丢，一个柚子骨碌碌滚出来。小江捡起柚子，环视一周，道：”人都到齐了。“

蒜头关了歌，大叔转身关了门，一下子安静起来。

”赵大海这个王八蛋！”小江气沉丹田，响亮地说出这句话。众人长长舒了一口气，似乎大海真的能少一块肉一样。

“妈的他懂个屁啊！要创意没创意，要学历没学历。脑子糊了shi才给出这么个狗p不如的demo！”小江开了一罐啤酒，似乎变了一个人。

据前台mm提供的消息，小江是C9毕业的研究生，学生会主席，团委干部，要说背景，那也是硬杠杠的，否则也不会做主策划了。而大海的学历是大专，只是他大专毕业后就一直在这个公司摸爬滚打。

据说当年在公司还是草台班子的时候，招人是很随意的，这几年名声打了，渐渐也硬气起来，开始只要本科，后来211啊985啊C9啊。大海进来的早，学历也比较弱。偏偏985的大多有一种爱看第一学历论英雄的气场，见面一问，“哦，人大啊”，或者“哦，蓝翔啊”虽然出于一种自以为是的教养，985们表面上都很客气，但是内心已经对这个人做出了“非我族类”的评价。讽刺的是，虽然清北的人也不屑于985，但这并不影响985不懈于非985的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