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巴士书屋说:没有收尾的作品并非都是太监文,也许...就好比你追求一个人,最终她(他)并非属于你。

恰似猛风飘败叶。硫黄元帅,盔歪甲散走无门银甲将军,守住老营还要

命。正是:愁云托上九重天,一块败兵连地滚。

原来妇人有一件毛病,但凡交媾,只要教汉子干他后庭花,在下边揉着心子绕过。不然随问怎的不得丢身子。就是韩道国与他相合,倒是后边去的多,前边一月走不的两三遭儿。第二件,积年好咂毛几毛八,把毛几毛八常远放在口里,一夜他也无个足处。随问怎的出了毛戊,禁不的他吮舔挑弄,登时就起。自这两椿儿,可在西门庆心坎上。当日和他缠到起更才回家。妇人和西门庆说:“爹到明日再来早些,白日里咱破工夫,脱了衣裳好生耍耍。”西门庆大喜。到次日,到了狮子街线铺里,就兑了四两银子与冯妈妈,讨了丫头使唤,改名叫做锦儿。

西门庆想着这个甜头儿,过了两日,又骑马来妇人家行走。原是棋童、玳安两个跟随。到了门首,就吩咐棋童把马回到狮子街房里去。那冯妈妈专一替他提壶打酒,街上买东西整理,通小殷勤儿,图些油菜养口。西门庆来一遭,与妇人一二两银子盘缠。白日里来,直到起更时分才家去。瞒的家中铁桶相似。冯妈妈每日在妇人这里打勤劳儿,往宅里也去的少了。李瓶儿使小厮叫了他两三遍,只是不得闲,要便锁着门去了一日。

一日,画童儿撞见婆子,叫了来家。李瓶儿说道:“妈妈子成日影儿不见,干的什么猫儿头差事?叫了一遍,只是不在,通不来这里走走儿,忙的恁样儿的!丢下好些衣裳带孩子被褥,等你来帮着丫头们拆洗拆洗,再不见来了。”婆子道:“我的奶奶,你到说得且是好,写字的拿逃兵,我如今一身故事儿哩!卖盐的做雕銮匠,我是那咸人儿?”李瓶儿道:“妈妈子请着你就是不闲,成日赚的钱,不知在那里。”婆子道:“老身大风刮了颊耳去嘴也赶不上在这里,赚甚么钱?你恼我,可知心里急急的要来,再转不到这里来,我也不知成日干的什么事儿哩。后边大娘从那时与了银子,教我门外头替他捎个拜佛的蒲甸儿来,我只要忘了。昨日甫能想起来,卖蒲甸的贼蛮奴才又去了,我怎的回他?”李瓶儿道:“你还敢说没有他甸儿,你就信信拖拖跟了和尚去了罢了!他与了你银子,这一向还不替他买将来,你这等妆憨打呆的。”婆子道,“等我也对大娘说去,就交与他这银子去。昨日骑骡子,差些儿没掉了他的。”李瓶儿道:“等你掉了他的,你死也。”这妈妈一直来到后边,未曾入月娘房,先走在厨下打探子儿。只见玉萧和来兴儿媳妇坐在一处,见了说道:“老冯来了!贵人,你在那里来?你六娘要把你肉也嚼下来,说影边儿就不来了。”那婆子走到跟前拜了两拜,说道:“我才到他前头来,吃他口吉口舌了这一回来了。”玉萧道:“娘问你替他捎的蒲甸儿怎样的?”婆子道:“昨日拿银子到门外,卖蒲甸的卖了家去了,直到明年三月里才来哩。银子我还拿在这里,姐你收了罢!”玉萧笑道:“怪妈妈子,你爹还在屋里兑银子,等出去了,你还亲交与他罢。”又道:“你且坐的。我问你,韩伙计送他女儿去了多少时了?也待回来,这一回来,你就造化了,他还谢你谢儿。”婆子道:“谢不谢,随他了。他连今才去了八日,也得尽头才得来家。”不一时,西门庆兑出银子,与贲四拿了庄子上去,就出去了。

婆子走在上房,见了月娘,也没敢拿出银子来,只说蛮子有几个粗甸子,都卖没了,回家明年捎双料好蒲甸来。月娘是诚实的人,说道:“也罢,银子你还收着。到明年,我只问你要两个就是了。”与婆子儿个茶食吃了。后又到李瓶儿房里来,瓶儿因问:“你大娘没骂你?”婆子道:“被我如此支吾,调的他喜欢了,倒与我些茶吃,赏了我两个饼定出来了。”李瓶儿道:“还是昨日他往乔大户家吃满月的饼定。妈妈子,不亏你这片嘴头子,六月里蚊子也钉死了!”又道:“你今日与我洗衣服,不去罢了。”婆子道:“你收拾讨下浆,我明日早来罢。后晌时分,还要到一个熟主顾人家干些勾当儿。”李瓶儿道:“你这老货,偏有这些胡枝扯叶的。你明日不来,我和你答话!”那婆子说笑了一回,脱身走了。李瓶儿留他:“你吃了饭去。”婆子道:“还饱着哩,不吃罢。”恐怕西门庆往王六儿家去,两步做一步。正是:

媒人婆地里小鬼,两头来回抹油嘴。

一日走勾千千步,只是苦了两只腿。

第章

第三十八回 王六儿棒槌打捣鬼 潘金莲雪夜弄琵琶

词曰:

银筝宛转,促柱调弦,声绕梁间。巧作秦声独自怜。指轻妍,风回雪

旋,缓扬清曲,响夺钧天。说甚么别鹤乌啼,试按《罗敷陌上》篇,休按

《罗敷陌上》篇。

话说冯婆子走到前厅角门首,看见玳安在厅木鬲子前,拿着茶盘儿伺候。玳安望着冯妈努嘴儿:“你老人家先往那里去,俺爹和应二爹说了话就起身。已先使棋童儿送酒去了。”那婆子听见,两步做一步走的去了。原来应伯爵来说:“揽头李智、黄四派了年例三万香蜡等料钱粮下来,该一万两银子,也有许多利息。上完了批,就在东平府见关银子,来和你计较,做不做?”西门庆道:“我那里做他!揽头以假充真,买官让官。我衙门里搭了事件,还要动他。我做他怎的!”伯爵道:“哥若不做,叫他另搭别人。你只借二千两银子与他,每月五分行利,叫他关了银子还你,你心下何如?”西门庆道:“既是你的分上,我挪一千银子与他罢。如今我庄子收拾,还没银子哩。”伯爵见西门庆吐了口儿,说道:“哥若十分没银子,看怎么再拨五百两货物儿,凑个千五儿与他罢,他不敢少下你的。”西门庆道:“他少下我的,我有法儿处。又一件,应二哥,银子便与他,只不叫他打着我的旗儿,在外边东诓西骗。我打听出来,只怕我衙门监里放不下他。”伯爵道:“哥说的什么话,典守者不得辞其责。他若在外边打哥的旗儿,常没事罢了,若坏了事,要我做甚么?哥你只顾放心,但有差池,我就来对哥说。说定了,我明日叫他好写文书。”西门庆道:“明日不教他来,我有勾当。叫他后日来。”说毕,伯爵去了。

西门庆叫玳安伺候马,带上眼纱,问棋童去没有。玳安道:“来了,取挽手儿去了。”不一时,取了挽手儿来,打发西门庆上马,迳往牛皮巷来。不想韩道国兄弟韩二捣鬼,耍钱输了,吃的光睁睁儿的,走来哥家,问王六儿讨酒吃。袖子里掏出一条小肠儿来,说道:“嫂,我哥还没来哩,我和你吃壶烧酒。”那妇人恐怕西门庆来,又见老冯在厨下,不去兜揽他,说道:“我是不吃。你要吃拿过一边吃去,我那里耐烦?你哥不在家,招是招非的,又来做什么?”那韩二捣鬼,把眼儿涎睁着,又不去,看见桌底下一坛白泥头酒,贴着红纸帖儿,问道:“嫂子,是那里酒?打开筛壶来俺每吃。耶口乐!你自受用!”妇人道:“你趁早儿休动,是宅里老爹送来的,你哥还没见哩。等他来家,有便倒一瓯子与你吃。”韩二道:“等什么哥?就是皇帝爷的,我也吃一钟儿!”才待搬泥头,被妇人劈手一推,夺过酒来,提到屋里去了。把二捣鬼仰八叉推了一交,半日扒起来,恼羞变成怒,口里喃喃呐呐骂道:“贼淫妇,我好意带将菜儿来,见你独自一个冷落落,和你吃杯酒。你不理我,倒推我一交。我教你不要慌,你另叙上了有钱的汉子,不理我了,要把我打开,故意儿嚣我,讪我,又走多我。休叫我撞见,我叫你这不值钱的淫妇,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妇人见他的话不妨头,一点红从耳边起,须臾紫胀了双腮,便取棒槌在手,赶着打出来,骂道:“贼饿不死的杀才!你那里口床醉了,来老娘这里撒野火儿。老娘手里饶你不过!”那二捣鬼口里喇喇哩哩骂淫妇,直骂出门去。不想西门庆正骑马来,见了他,问是谁,妇人道:“情知是谁,是韩二那厮,见他哥不在家,要便耍钱输了,吃了酒来殴我。有他哥在家,常时撞见打一顿。”那二捣鬼看见,一溜烟跑了。西门庆又道:“这少死的花子,等我明日到衙门里与他做功德!”妇人道:“又叫爹惹恼。”西门庆道:“你不知,休要惯了他。”妇人道:“爹说的是。自古良善彼人欺,慈悲生患害。”一面让西门庆明间内坐。西门庆吩咐棋童回马家去,叫玳安儿:“你在门首看,但掉着那光棍的影儿,就与我锁在这里,明日带到衙门里来。”玳安道:“他的魂儿听见爹到,不知走的那里去了。”

西门庆坐下。妇人见毕礼,连忙屋里叫丫鬟锦儿拿了一盏果仁茶出来,与西门庆吃,就叫他磕头。西门庆道:“也罢,到好个孩子,你且将就使着罢。”又道:“老冯在这里,怎的不替你拿茶?”妇人道:“冯妈妈他老人家,我央及他厨下使着手哩。西门庆又道:“头里我使小厮送来的那酒,是个内臣送我的竹叶清。里头有许多药味,甚是峻利。我前日见你这里打的酒,都吃不上口,我所以拿的这坛酒来。”妇人又道了万福,说:“多谢爹的酒,正是这般说,俺每不争气,住在这僻巷子里,又没个好酒店,那里得上样的酒来吃,只往大街上取去。”西门庆道:“等韩伙计来家,你和他计较,等着狮子街那里,替你破几两银子买所房子,等你两口子亦发搬到那里住去罢。铺子里又近,买东西诸事方便。”妇人道:“爹说的是。看你老人家怎的可怜见,离了这块儿也好。就是你老人家行走,也免了许多小人口嘴咱行的正,也不怕他。爹心里要处自情处,他在家和不在家一个样儿,也少不的打这条路儿来。”说一回,房里放下桌儿,请西门庆进去宽了衣服坐。

须臾,安排酒菜上来,妇人陪定,把酒来斟。不一时,两个并肩叠股而饮。吃的酒浓时,两个脱剥上床交欢,自在玩耍。妇人早已床炕上铺的厚厚的被褥,被里熏的喷鼻香。西门庆见妇人好风月,一径要打动他。家中袖了一个锦包儿来,打开,里面银托子、相思套、硫黄圈、药煮的白绫带子、悬玉环、封脐膏、勉铃,一弄儿淫器。那妇人仰卧枕上,玉腿高跷,囗舌内吐。西门庆先把勉铃教妇人自放牝内,然后将银托束其根,硫黄圈套其首,脐膏贴于脐上。妇人以手导入牝中,两相迎凑,渐入大半。妇人呼道:“达达!我只怕你墩的腿酸,拿过枕头来,你垫着坐,我淫妇自家动罢。”又道:“只怕你不自在,你把淫妇腿吊着入日,你看好不好?”西门庆真个把他脚带解下一条来,拴他一足,吊在床木鬲子上低着拽,拽的妇人牝中之津如蜗之吐蜒,绵绵不绝,又拽出好些白浆子来。西门庆问道:“你如何流这些白?”才待要抹去,妇人道:“你休抹,等我吮咂了罢。”于是蹲跪在他面前吮吞数次,呜咂有声。咂的西门庆淫心辄起,掉过身子,两个干后庭花。龟头上有硫黄圈,濡研难涩。妇人蹙眉隐忍,半晌仅没其棱。西门庆颇作抽送,而妇人用手摸之,渐入大半,把屁股坐在西门庆怀里,回首流眸,作颤声叫:“达达!慢着些,后越发粗大,教淫妇怎生挨忍。”西门庆且扶起股,观其出入之势,因叫妇人小名:“王六儿,我的儿,你达不知心里怎的只好这一桩儿,不想今日遇你,正可我之意。我和你明日生死难开。”妇人道:“达达,只怕后来耍的絮烦了,把奴不理怎了?”西门庆道:“相交下来,才见我不是这样人。”说话之间,两个干够一顿饭时。西门庆令妇人没高低淫声浪语叫着才过。妇人在下,一面用手举股承受其精,乐极情浓,一泄如注。已而抽出那话来,带着圈子,妇人还替他吮咂净了,两个方才并头交股而卧。正是:一般滋味美,好耍后庭花。有词为证:

美冤家,一心爱折后庭花。寻常只在门前里走,又被开路先锋把住了

他。放在户中难禁受。转丝缰勒回马,亲得胜弄的我身上麻,蹴损了奴的

粉脸那丹霞。

西门庆与妇人搂抱到二鼓时分,小厮马来接,方才起身回家。到次日,到衙门里差了两个缉捕,把二捣鬼拿到提刑院,只当做掏摸土贼,不由分说,一夹二十,打的顺腿流血。睡了一个月,险不把命花了。往后吓的影也再不敢上妇人门缠搅了。正是:

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迟了几日,来保、韩道国一行人东京回来,备将前事对西门庆说:“翟管家见了女子,甚是欢喜,说爹费心。留俺府里住了两日,讨了回书。送了爹一匹青马,封了韩伙计女儿五十两银子礼钱,又与了小的二十两盘缠。”西门庆道:“够了。”看了回书,书中无非是知感不尽之意。自此两家都下眷生名字,称呼亲家,不在话下。韩道国与西门庆磕头拜谢回家。西门庆道:“韩伙计,你还把你女儿这礼钱收去,也是你两口儿恩养孩儿一场。”韩道国再三不肯收,说道:“蒙老爹厚恩,礼钱是前日有了。这银子小人怎好又受得?从前累的老爹好少哩!”西门庆道:“你不依,我就恼了。你将回家,不要花了,我有个处。”那韩道国就磕头谢了,拜辞回去。

老婆见他汉子来家,满心欢喜,一面接了行李,与他拂了尘上,问他长短:“孩子到那里好么?”这道国把往回一路的话,告诉一遍,说:“好人家,孩子到那里,就与了三间房,两个丫鬟伏侍,衣服头面不消说。第二日,就领了后边见了太太。翟管家甚是欢喜,留俺们住了两日,酒饭连下人都吃不了。又与了五十两礼钱。我再三推辞,大官人又不肯,还叫我拿回来了。”因把银子与妇人收了。妇人一块石头方落地,因和韩道国说:“咱到明日,还得一两银子谢老冯。你不在,亏他常来做作伴儿。大官人那里,也与了他一两。”正说着,只见丫头过来递茶。韩道国道:“这个是那里大姐?”妇人道:“这个是咱新买的丫头,名唤锦儿。过来与你爹磕头!”磕了头,丫头往厨下去了。

老婆如此这般,把西门庆勾搭之事,告诉一遍,“自从你去了,来行走了三四遭,才使四两银子买了这个丫头。但来一遭,带一二两银子来。第二的不知高低,气不愤走来这里放水。被他撞见了,拿到衙门里,打了个臭死,至今再不敢来了。大官人见不方便,许了要替我每大街上买一所房子,叫咱搬到那里住去。”韩国道:“嗔道他头里不受这银子,教我拿回来休要花了,原来就是这些话了。”妇人道:“这不是有了五十两银子,他到明日,一定与咱多添几两银子,看所好房儿。也是我输了身一场,且落他些好供给穿戴。”韩道国道:“等我明日往铺子里去了,他若来时,你只推我不知道,休要怠慢了他,凡事奉承他些儿。如今好容易赚钱,怎么赶的这个道路!”老婆笑道:“贼强人,倒路死的!你到会吃自在饭儿,你还不知老娘怎样受苦哩!”两个又笑了一回,打发他吃了晚饭,夫妻收拾歇下。到天明,韩道国宅里讨了钥匙,开铺子去了,与了老冯一两银子谢他。俱不必细说。

一日,西门庆同夏提刑衙门回来。夏提刑见西门庆骑着一匹高头点子青马,问道:“长官那匹白马怎的不骑,又换了这匹马?到好一匹马,不知口里如何?”西门庆道:“那马在家歇他两日儿。这马是昨日东京翟云峰亲家送来的,是西夏刘参将送他的。口里才四个牙儿,脚程紧慢都有他的。只是有些毛病儿,快护糟踅蹬。初时骑了路上走,把膘跌了许多,这两日内吃的好些儿。”夏提刑道:“这马甚是会行,但只好骑着足鹿街道儿罢了,不可走远了他。论起在咱这里,也值七八十两银子。我学生骑的那马,昨日又瘸了。今早来衙门里来,旋拿帖儿问舍亲借了这匹马骑来,甚是不方便。”西门庆道:“不打紧,长官没马,我家中还有一匹黄马,送与长官罢。”夏提刑举手道:“长官下顾,学生奉价过来。”西门庆道:“不须计较。学生到家,就差人送来。”两个走到西街口上,西门庆举手分路来家。到家就使玳安把马送去。夏提刑见了大喜,赏了玳安一两银子,与了回帖儿,说:“多上覆,明日到衙门里面谢。”

过了两月,乃是十月中旬时分。夏提刑家中做了些菊花酒,叫了两名小优儿,请西门庆一叙,以酬送马之情。西门庆家中吃了午饭,理了些事务,往夏提刑家饮酒。原来夏提刑备办一席齐整酒肴,只为西门庆一人而设。见了他来,不胜欢喜,降阶迎接,至厅上叙礼。西门庆道:“如何长官这等费心?”夏提刑道:“今年寒家做了些菊花酒,闲中屈执事一叙,再不敢请他客。”于是见毕礼数,宽去衣服,分宾主而坐。茶罢着棋,就席饮酒叙谈,两个小优儿在旁弹唱。正是得多少:

金尊进酒浮香蚁,象板催筝唱鹧鸪。

不说西门庆在夏提刑家饮酒,单表潘金莲见西门庆许多时不进他房里来,每日翡翠衾寒,芙蓉帐冷。那一日把角门儿开着,在房内银灯高点,靠定帏屏,弹弄琵琶。等到二三更,使春梅连瞧数次,不见动静。正是:银筝夜久殷勤弄,寂寞空房不忍弹。取过琵琶,横在膝上,低低弹了个《二犯江儿水》唱道:

闷把帏屏来靠,和衣强睡倒。

猛听得房檐上铁马儿一片声响,只道西门庆敲的门环儿响,连忙使春梅去瞧。春梅回道:“娘,错了,是外边风起,落雪了。”妇人又弹唱道:

听风声嘹亮,雪洒窗寮,任冰花片片飘。

一回儿灯昏香尽,心里欲待去剔,见西门庆不来,又意儿懒的动弹了。唱道:

懒把宝灯挑,慵将香篆烧。捱过今宵,怕到明朝。细寻思,这烦恼何

日是了?想起来,今夜里心儿内焦,误了我青春年少!你撇的人,有上稍

来没下稍。

且说西门庆约一更时分,从夏提刑家吃了酒归来。一路天气阴晦,空中半雨半雪下来,落在衣服上都化了。不免打马来家,小厮打着灯笼,就不到后边,迳往李瓶儿房来。李瓶儿迎着,一面替他拂去身上雪霰,接了衣服。止穿绫敞衣,坐在床上,就问:“哥儿睡了不曾?”李瓶儿道:“小官儿顽了这回,方睡下了。”迎春拿茶来吃了。李瓶儿问,“今夜吃酒来的早?”西门庆道:“夏龙溪因我前日送了他那匹马,今日为我费心,治了一席酒请我,又叫了两个小优儿。和他坐了这一回,见天气下雪,来家早些。”李瓶儿道:“你吃酒,叫丫头筛酒来你吃。大雪里来家,只怕冷哩。”西门庆道:“还有那葡萄酒,你筛来我吃。今日他家吃的是造的菊花酒,我嫌他香淆气的,我没大好生吃。”于是迎春放下桌儿,就是几碟嗄饭、细巧果菜之类。李瓶儿拿杌儿在旁边坐下。桌下放着一架小火盆儿。

这里两个吃酒,潘金莲在那边屋里冷清清,独自一个儿坐在床上。怀抱着琵琶,桌上灯昏烛暗。待要睡了,又恐怕西门庆一时来待要不睡,又是那盹困,又是寒冷。不免除去冠儿,乱挽乌云,把帐儿放下半边来,拥衾而坐,正是:

倦倚绣床愁懒睡,低垂锦帐绣衾空。

早知薄幸轻抛弃,辜负奴家一片心。

又唱道:

懊恨薄情轻弃,离愁闲自恼。

又唤春梅过来:“你去外边再瞧瞧,你爹来了没有?快来回我话。”那春梅走去,良久回来,说道:“娘还认爹没来哩,爹来家不耐烦了,在六娘房里吃酒的不是?”这妇人不听罢了,听了如同心上戳上几把刀子一般,骂了几句负心贼,由不得扑簌簌眼中流下泪来。一迳把那琵琶儿放得高高的,口中又唱道:

心痒痛难搔,愁怀闷自焦。让了甜桃,去寻酸枣。奴将你这定盘星儿

错认了。想起来,心儿里焦,误了我青春年少。你撇的人,有上稍来没下

稍。

西门庆正吃酒,忽听见弹的琵琶声,便问:“是谁弹琵琶?”迎春答道:“是五娘在那边弹琵琶响。”李瓶儿道:“原来你五娘还没睡哩。绣春,你快去请你五娘来吃酒。你说俺娘请哩。”那绣春去了。李瓶儿忙吩咐迎春:“安下个坐儿,放个钟箸在面前。”良久,绣春走来说:“五娘摘了头,不来哩。”李瓶儿道:“迎春,你再去请五娘去。你说,娘和爹请五娘哩。”不多时,迎春来说:“五娘把角门儿关了,说吹了灯,睡下了。”西门庆道:“休要信那小淫妇儿,等我和你两个拉他去,务要把他拉了来。咱和他下盘棋耍子。”于是和李瓶儿同来打他角门。打了半日,春梅把角门子开了。西门庆拉着李瓶儿进入他房中,只见妇人坐在帐中,琵琶放在旁边。西门庆道:“怪小淫妇儿,怎的两三转请着你不去!”金莲坐在床上,纹丝儿不动,把脸儿沉着,半日说道:“那没时运的人儿,丢在这冷屋里,随我自生自活的,又来瞅采我怎的?没的空费了你这个心,留着别处使。”西门庆道:“怪奴才!八十岁妈妈没牙有那些唇说的?李大姐那边请你和他下盘棋儿,只顾等你不去了。”李瓶儿道:“姐姐,可不怎的。我那屋里摆下棋子了,咱们闲着下一盘儿,赌杯酒吃。”金莲道:“李大姐,你们自去,我不去。你不知我心里不耐烦,我如今睡也,比不的你们心宽闲散。我这两日只有口游气儿,黄汤淡水谁尝着来?我成日睁着脸儿过日子哩!”西门庆道:“怪奴才,你好好儿的,怎的不好?你若心内不自在,早对我说,我好请太医来看你。”金莲道:“你不信,叫春梅拿过我的镜子来,等我瞧。这两日,瘦的象个人模样哩!”春梅把镜子真个递在妇人手里,灯下观看。正是:

羞对菱花拭粉妆,为郎憔瘦减容光。

闭门不管闲风月,任你梅花自主张。

西门庆拿过镜子也照了照,说道:“我怎么不瘦?”金莲道:“拿甚么比你!你每日碗酒块肉,吃的肥胖胖的,专一只奈何人。”被西门庆不由分说,一屁股挨着他坐在床上,搂过脖子来就亲了个嘴,舒手被里,摸见他还没脱衣裳,两只手齐插在他腰里去,说道:“我的儿,是个瘦了些。”金莲道:“怪行货子,好冷手,冰的人慌!莫不我哄了你不成?我的苦恼,谁人知道,眼泪打肚里流罢了。”乱了一回,西门庆还把他强死强活拉到李瓶儿房内,下了一盘棋,吃了一回酒。临起身,李瓶儿见他这等脸酸,把西门庆撺掇过他这边歇了。正是得多少:

腰瘦故知闲事恼,泪痕只为别情浓。

第章

第三十九回 寄法名官哥穿道服 散生日敬济拜冤家

诗曰:

汉武清斋夜筑坛,自斟明水醮仙官。

殿前玉女移香案,云际金人捧露盘。

绛节几时还入梦?碧桃何处更骖鸾?

茂陵烟雨埋弓剑,石马无声蔓草寒。

话说当日西门庆在潘金莲房中歇了一夜。那妇人恨不的钻入他腹中,在枕畔千般贴恋,万种牢笼,泪“温”换“氵”为“扌”鲛鱼肖,语言温顺,实指望买住汉子心。不料西门庆外边又刮剌上了王六儿,替他狮子街石桥东边,使了一百二十两银子,买了一所房屋居住。门面两间,到底四层,一层做客位,一层供养佛像祖先,一层做住房,一层做厨房。自从搬过来,那街坊邻舍知他是西门庆伙计,不敢怠慢,都送茶盒与他,又出人情庆贺。那中等人家称他做韩大哥、韩大嫂。以下者赶着以叔婶称之。西门庆但来他家,韩道国就在铺子里上宿,教老婆陪他自在顽耍。朝来暮往,街坊人家也都知道这件事,惧怕西门庆有钱有势,谁敢惹他!见一月之间,西门庆也来行走三四次,与王六儿打的一似火炭般热。

看看腊月时分,西门庆在家乱着送东京并府县、军卫、本卫衙门中节礼。有玉皇庙吴道官使徒弟送了四盒礼物,并天地疏、新春符、谢灶诰。西门庆正在上房吃饭,玳安儿拿进帖来,上写着:“王皇庙小道吴宗哲顿首拜。”西门庆看了说道:“出家人,又教他费心。”吩咐玳安,叫书童儿封一两银子拿回帖与他。月娘在旁,因话题起道:“一个出家人,你要便年头节尾受他的礼物,到把前日你为李大姐生孩儿许的愿醮,就叫他打了罢。”西门庆道:“早是你题起来,我许下一百二十分醮,我就忘死了。”月娘道:“原来你是个大诌答子货!谁家愿心是忘记的?你便有口无心许下,神明都记着。嗔道孩儿成日恁啾啾唧唧的,想就是这愿心未还压的他。”西门庆道:“既恁说,正月里就把这醮愿,在吴道官庙里还了罢。”月娘道:“昨日李大姐说,这孩子有些病痛儿的,要问那里讨个外名。”西门庆道:“又往那里讨外名?就寄名在吴道官庙里就是了。”因问玳安:“他庙里有谁在这里?”玳安道:“是他第二个徒弟应春跟礼来的。”西门庆一面走出外边来,那应春连忙磕头说道:“家师父多拜上老爹,没什么孝顺,使小徒弟来送这天地疏并些微礼儿,与老爹赏人。”西门庆止还了半礼,说道:“多谢你师父厚礼。”一面让他坐。应春道:“小道怎么敢坐!”西门庆道:“你坐了,我有话和你说。”那道士头戴小帽,身穿青布直裰,谦逊数次,方才把椅儿挪到旁边坐下,问道:“老爹有甚钧语吩咐?”西门庆道:“正月里,我有些醮愿,要烦你师父替我还还儿,就要送小儿寄名,不知你师父闲不闲?”徒弟连忙立起身来说道:“老爹吩咐,随问有甚经事,不敢应承。请问老爹,订在正月几时?”西门庆道:“就订在初九,爷旦日罢。”徒弟道:“此日正是天诞。又《玉匣记》上我请律爷交庆,五福骈臻,修斋建醮甚好。请问老爹多少醮款?”西门庆道:“今岁七月,为生小儿许了一百二十分清醮。”徒弟又问:“那日延请多少道众?”西门庆道:“请十六众罢。”说毕,左右放桌儿待茶。先封十五两经钱,另外又是一两酬答他的节礼,又说:“道众的衬施,你师父不消备办,我这里连阡张香烛一事带去。”喜欢的道士屁滚尿流,临出门谢了又谢,磕了头儿又磕。

到正月初八日,先使玳安儿送了一石白米、一担阡张、十斤官烛、五斤沉檀马牙香、十六匹生眼布做衬施,又送了一对京段、两坛南酒、四只鲜鹅、四只鲜鸡、一对豚蹄、一脚羊肉、十两银子,与官哥儿寄名之礼。西门庆预先发帖儿,请下吴大舅、花大舅、应伯爵、谢希大四位相陪。陈敬济骑头口,先到庙中替西门庆瞻拜。到初九日,西门庆也没往衙门中去,绝早冠带,骑大白马,仆从跟随,前呼后拥,竟出东门往玉皇庙来。远远望见结彩宝幡,过街榜棚。须臾至山门前下马,睁眼观看,果然好座庙宇。但见:

青松郁郁,翠柏森森。金钉朱户,玉桥低影轩官碧瓦雕檐,绣巾

莫高悬宝槛。七间大殿,中悬敕额金书两庑长廊,彩画天神帅将。三

天门外,离娄与师旷狰狞,左右阶前,自虎与青龙猛勇。八宝殿前,侍立

是长生玉女,九龙床上,坐着个不坏金身。金钟撞处,三千世界尽皈依

玉磬鸣时,万象森罗皆拱极。朝天阁上,天风吹下步虚声演法坛中,夜

月常闻仙佩响。自此便为真紫府,更于何处觅蓬莱?

西门庆由正门而入,见头一座流星门上,七尺高朱红牌架,列着两行门对,大书:

黄道天开,祥启九天之阊阖,迓金舆翠盖以延恩

玄坛日丽,光临万圣之幡幢,诵宝笈瑶章而阐化。

到了宝殿上,悬着二十四字斋题,大书着:“灵宝答天谢地,报国酬恩,九转玉枢,酬盟寄名,吉祥普满斋坛。”两边一联:

先天立极,仰大道之巍巍,庸申至悃

昊帝尊居,鉴清修之翼翼,上报洪恩。

西门庆进入坛中香案前,旁边一小童捧盆中盥手毕,铺排跪请上香。西门庆行礼叩坛毕,只见吴道官头戴玉环九阳雷巾,身披天青二十八宿大袖鹤氅,腰系丝带,忙下经筵来,与西门庆稽首道:“小道蒙老爹错爱,迭受重礼,使小道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就是哥儿寄名,小道礼当叩祝,增延寿命,何以有叨老爹厚赏,诚有愧赧。经衬又且过厚,令小道愈不安。”西门庆道:“厚劳费心辛苦,无物可酬,薄礼表情而已。”叙礼毕,两边道众齐来稽首。一面请去外方丈,三间厂厅名曰松鹤轩,那里待茶。西门庆刚坐下,就令棋童儿:“拿马接你应二爹去。只怕他没马,如何这咱还没来?”玳安道:“有姐夫骑的驴子还在这里。”西门庆道:“也罢,快骑接去。”棋童应诺去了。吴道官诵毕经,下来递茶,陪西门庆坐,叙话:“老爹敬神一点诚心,小道都从四更就起来,到坛讽诵诸品仙经,今日三朝九转玉枢法事,都是整做。又将官哥儿的生日八字,另具一文书,奏名于三宝面前,起名叫做吴应元。永保富贵遐昌。小道这里,又添了二十四分答谢天地,十二分庆赞上帝,二十四分荐亡,共列一百八十分醮款。”西门庆道:“多有费心”不一时,打动法鼓,请西门庆到坛看文书。西门庆从新换了大红五彩狮补吉服,腰系蒙金犀角带,到坛,有绛衣表白在旁,先宣念斋意:

大宋国山东清河县县牌坊居住,奉道祈恩,酬醮保安,信官西门庆,

本命丙寅年七月廿八日子时建生,同妻吴氏,本命戊辰年八月十五日子时

建生。

表白道:“还有宝眷,小道未曾添上。”西门庆道:“你只添上个李氏,辛未年正月十五日卯时建生,同男官哥儿,丙申年七月廿三日申时建生罢。”表白文宣过一遍,接念道:

领家眷等,即日投诚,拜干洪造。伏念庆一介微生,三才未品。出入

起居,每感龙天之护佑迭迁寒暑,常蒙神圣以匡扶。职列武班,叨承禁

卫,沐恩光之宠渥,享符禄之丰盈。是以修设清醮,共二十四分位,答报

天地之洪恩,酬祝皇王之巨泽。又修清醮十二分位,兹逢天诞,庆赞帝真。介五福以遐昌,迓诸天而下迈。庆又于去岁七月二十三日,因为侧室李

氏生男官哥儿,要祈坐蓐无虞,临盆有庆。又愿将男官哥儿寄于三宝殿下

,赐名吴应元,告许清醮一百二十分位,续箕裘之“胤”换“丿”为“

彳”嗣,保寿命之延长。附荐西门氏门中三代宗亲等魂:祖西门京良,

祖妣李氏先考西门达,妣夏氏故室人陈氏,及前亡后化,升坠罔知。

是以修设清醮十二分位,恩资道力,均证生方。共列仙醮一百八十分位,

仰干化单,俯赐勾销。谨以宣和三年正月初九日天诞良辰,特就大慈玉皇

殿,仗延官道,修建灵宝,答天谢地,报国酬盟,庆神保安,寄名转经,

吉祥普满大斋一昼夜。延三境之司尊,迓万天之帝驾。一门长叨均安,四

序公和迪吉。统资道力,介福方来。谨意。

宣毕斋意,铺设下许多文书符命、表白,一一请看,共有一百八九十道,甚是齐整详细。又是官哥儿三宝荫下寄名许多文书、符索、牒札,不暇细览。西门庆见吴道官十分费心,于是向案前炷了香,画了文书,叫左右捧一匹尺头,与吴道官画字。吴道官固辞再三,方令小童收了。然后一个道士向殿角头咕碌碌擂动法鼓,有若春雷相似。合堂道众,一派音乐响起。吴道官身披大红五彩法氅,脚穿朱履,手执牙笏,关发文书,登坛召将。两边鸣起钟来。铺排引西门庆进坛里,向三宝案左右两边上香。西门庆睁眼观看,果然铺设斋坛齐整。但见:

位按五方,坛分八级。上供三请四御,旁分八极九霄,中列山川岳渎

,下设幽府冥官。香腾瑞霭,千枝画烛流光花簇锦筵,百盏银灯散彩。

天地亭,高张羽盖玉帝堂,密布幢幡。金钟撞处,高功蹑步奏虚皇玉

佩鸣时,都讲登坛朝玉帝。绛绡衣,星辰灿烂美蒙冠,金碧交加。监坛

神将狰狞,直日功曹猛勇。青龙隐隐来黄道,白鹤翩翩下紫宸。

西门庆刚绕坛拈香下来,被左右就请到松鹤轩阁儿里,地铺锦毯,炉焚兽炭,那里坐去了。不一时,应伯爵、谢希大来到。唱毕喏,每人封了一星折茶银子,说道:“实告要送些茶儿来,路远。这些微意,权为一茶之需。”西门庆也不接,说道:“奈烦!自恁请你来陪我坐坐,又干这营生做什么?吴亲家这里点茶,我一总都有了。”应伯爵连忙又唱喏,说:“哥,真个?俺每还收了罢。”因望着谢希大说道:“都是你干这营生!我说哥不受,拿出来,倒惹他讪两句好的。”良久,吴大舅、花子由都到了。每人两盒细茶食来点茶,西门庆都令吴道官收了。吃毕茶,一同摆斋,咸食斋馔,点心汤饭,甚是丰洁。西门庆同吃了早斋。原来吴道官叫了个说书的,说西汉评话《鸿门会》。吴道官发了文书,走来陪坐,问:“哥儿今日来不来?”西门庆道,“正是,小顽还小哩,房下恐怕路远唬着他,来不的。到午间,拿他穿的衣服来,三宝面前,摄受过就是一般。”吴道官道:“小道也是这般计较,最好。”西门庆道:“别的倒也罢了,他只是有些小胆儿。家里三四个丫鬟连养娘轮流看视,只是害怕。猫狗都不敢到他跟前。”吴大舅道:“孩儿们好容易养活大”正说着,只见玳安进来说:“里边桂姨、银姨使了李铭、吴惠送茶来了。”西门庆道:“叫他进来。”李铭、吴惠两个拿着两个盒子跪下,揭开都是顶皮饼、松花饼、白糖万寿糕、玫瑰搽穰卷儿。西门庆俱令吴道官收了,因问李铭:“你每怎得知道?”李铭道:“小的早晨路见陈姑夫骑头口,问来,才知道爹今日在此做好事。归家告诉桂姐、三妈说,旋约了吴银姐,才来了。多上复爹,本当亲来,不好来得,这粗茶儿与爹赏人罢了。”西门庆吩咐:“你两个等着吃斋。”吴道官一面让他二人下去,自有坐处,连手下人都饱食一顿。

话休饶舌。到了午朝,拜表毕,吴道官预备了一张大插桌,又是一坛金华酒,又是哥儿的一顶青缎子绡金道髻,一件玄色纟宁丝道衣,一件绿云缎小衬衣,一双白绫小袜,一双青潞绸衲脸小履鞋,一根黄绒线绦,一道三宝位下的黄线索,一道子孙娘娘面前紫线索,一付银项圈条脱,刻着“金玉满堂,长命富贵”,一道朱书辟非黄绫符,上书着“太乙司命,桃延合康”八字,就扎在黄线索上,都用方盘盛着,又是四盘羹果,摆在桌上。差小童经袱内包着宛红纸经疏,将三朝做过法事,一一开载节次,请西门庆过了目,方才装入盒担内。共约八抬,送到西门庆家。西门庆甚是欢喜,快使棋童儿家去,叫赏道童两方手帕、一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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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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