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100人口述史》(778)
上文中的“培之”即李厚才,前面说过,沈、李二人的关系似乎有点微妙,在当年5月4日(即前述沈醉到息烽任“短期教官”不久后)的日记中,沈还曾记载说:
“培之来信谓,在班曾一度自杀未遂。我除了深深的同情他的处境外,并复信允为其设法活动调开息烽。”
看来,此时的李厚才已经调到重庆工作了。
在10月14日的日记中,沈醉继续说:“从土桥到申家沟,据说是十华里,也许是谈话谈得起劲,我们竟不觉得它难走。最有意思的是我们拿到一张十五号的小牌子,在监前等了快四小时,而接见时谈话则不到十分钟。在那一座黑房子中被囚的有六百多人。每逢星期三,每一个人犯有接见亲友十五分钟的权利,但去的人并不多,大家都怕等。我用尽了平生的忍耐力,支持了那么长的时间与接受了所有一切苛刻的规则。”
接着,沈醉说:“在接谈前一分钟,我的神情异常的紧张,可是在短短的五、六句对活中,我证实了平时所听到关于他有趣的风格,假设是处在另一环境中,我相信,我们一定谈得很投机。我默祝他早日出来,更愿为他而去奔走一下。”
结合上下文,笔者分析,沈醉前去探望的正是黄天迈!
在这个阶段,通过沈醉的日记可以看出,他仿佛忽然有了大量空闲时间,管了很多的“闲事”。其实这不奇怪,因为他的“官儿”已经丢了——就在半个月前的9月30日,廖公劭和沈醉这一正一副同时被免职,继任稽查处处长的是何龙庆,而廖、沈二人的安排却迟迟没有动静。
从1941年初沈醉回到重庆,这已经是第二次被莫名其妙地免职了,其心情可想而知。在10月5日的日记中,沈记载说:
“老板在局宴在渝干部同志,余准时到达,顺便探询一下余之工作,大家对此并不十分关心。也难怪,又不是自己的事,谁像我这么着急!”
沈醉说:“今晚的饭是中菜中吃,而西式坐法。局本部科长以上,外勤副处长以上,没有职务而得参加者恐怕只有廖和我。首先赵龙文同志报告中国丨警丨察的建立和怎样发展,继由国家总动员委员会经检组朱惠青(清)报告中国经检工作。这无疑是一篇诉苦文,但比龙文同志说得动听点。这种让人家说话的作风在老板是很少有的。”
作为军统局帮办,当天的餐会,唐纵当然也参加了,在日记中,他记载说:
“晚,雨农在罗家湾聚餐,到科长以上一百二十余人,共组织可谓大矣。”
1942年10月10日,唐纵在日记中记载了一件大事:“在国庆声中,得来一个好消息,美国和英国均通知我国大使,准备废除一切在中国之特权,重新商订平等互惠条约。”
前一天,美英两国同时宣告:“立时放弃在华治外法权,及解决有关问题之条约。”并得到若干国家响应。我们回溯一下历史——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个不平等条约《中英江宁条约》签署于1842年8月29日,也就是说,在整整100年之后,中国终于获得了“国际上平等之地位”。
为此,在“双十节”的当天,蒋介石发表了演讲。当时在陆军第十四师当排长的黄仁宇正好在现场,后来他回忆说:
“翌日为国庆日,他(指蒋介石)往重庆较场口宣布。恰巧当时我和弟妹蹀躞街头,忽见蒋乘敞篷车至,车行极缓。虽有宪兵指挥群众清道,但无特别戒备,车行所至,两侧群众自动鼓掌。”
在讲话中,蒋介石强调说:“我国百年来所受各国不平等条约的束缚,至此已可根本解除。国父废除不平等条约的遗嘱亦完全实现。我全国同胞从今日起,应格外奋勉,自立自强,人人要做一个真正独立自由的国民,始能建立一个真正独立自由的国家,以期无愧为同盟国之一员。”
为此,蒋介石准备写一本书,即日后非常出名的《中国之命运》,蒋还专门找了一个助手,他就是侍二处第五组组长陶希圣。
陶希圣也是香港沦陷之后辗转逃出来的,正好于1942年元宵节的当天回到重庆,他回忆说:
“布雷先生住上清寺美专校街一号。他将二号并入一号的院子里的一幢房子楼上,交给我住。他对我说:‘你由海外到重庆来,为了保持清静,并且安心做事,最好进侍从室。我已呈请委员长任命你做第五组组长,稍为休息几天,就可以开始工作。’”
陶希圣回来以后,唐纵曾专门去看他,在1942年3月4日的日记中,唐记载说:
“下午曾访陶希圣。陶从汪精卫、周佛海投敌,去年又从敌围中逃出。香港陷落,始间道来渝,现居美专街溶庐。其人出尔反尔,究为何如人,亟欲一面,以布雷先生之介绍往访。”
在日记中,唐评论说:“陶为一沉静富研究之学者,见面容易给人以冷静之空气。”
关于《中国之命运》的撰写过程,陶希圣回忆说:“自三十一年十月十日起,蒋委员长即着手撰述一本书。至十一月与十二月之间,去黄山官邸,以四十多天的功夫,再三再四改稿,每一章每一节的命意与行文,经过七次乃至十余次的修订与增删,方才定稿。”
事实上,《中国之命运》的主干均系由蒋介石口述,陶希圣所做的,更多的还是文字上的润饰,并补充若干理论性内容,思想还是蒋介石的。但因陶的深度参与,当时大家都以为此书系陶希圣“捉刀”。因《中国之命运》出版以后,引起很大争议,陶不想背这个“黑锅”,曾向蒋建议:“此书出版后,立即由中央通讯社发布新闻,述蒋委员长以四十多天的努力,撰述此书之经过。”结果蒋不同意,陶也徒唤奈何。
陶回忆说:“十二月下旬,全书的稿子已定,交南岸海棠溪附近之南方印书馆印刷样本二百册。这二百册分送党中及政府领导及负责人士读阅,并请其签注意见。”
此时,《中国之命运》还只是“征求意见稿”,为防止泄密,侍从室专门派张毓中到南方印书馆驻厂“监印”。张回忆说:
“民国三十二年二月下旬,领袖手撰《中国之命运》一书已完稿,命陶希圣先生负责出版发行。陶先生对此事非常重视,交由海棠溪南方印书馆印刷,且已于二月二十四日完成排版,二十六日开始印刷。为了提防该书在正式出版前会有意外,陶先生于二月二十二日,特请特务股黎股长指定一人,带宪兵一人,前去该印刷厂负责监视印书。”
当时,黎铁汉指示张毓中说:“据陶先生相告,《中国之命运》一书,领袖非常重视,曾修改又修改,此书关系我国前途至为重要,如发行前被人抢先泄漏内容,或被别有居心者,有意的断章取义,甚至恶意批评,就会影响此书的价值了,所以你应先去实地了解印刷厂方面的情形,并和该馆负责人仔细商谈出书过程,拟定防范措施。此外,只派宪兵一人在门口监视,是不够的,如有需要,你可以多调几名宪兵帮忙。”
张回忆说:“由于黎股长的说明和指示,我明白这额外的任务,虽然比较轻松单纯,但稍有疏忽,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于是我于二十四日上午,亲到海棠溪宪兵队访问丁队长,请他调派四名宪兵协助,再到南方印书馆,拜会该馆负责人。我将陶先生的便条当面交阅,然后巡视该馆厂房,了解印刷装订的设备与过程,又和馆方各单位有关人员详谈,拟定监护办法,并从当日下午起,配合出书程序,开始实施出书的监护工作。”
张毓中说:“是年三月十日,《中国之命运》的底稿和新书,平安的交到陶先生派来的人员手中,运出了南方印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