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100人口述史》(760)
在回忆中,李厚才继续说:“一见我露出羡慕之情,他们又告诉我:‘这个学校不久就要招生,但不公开招,必须有内部人员介绍才能投考。’他们讲的这些,紧紧抓住了失学失业,不安现状的青年的心理,唤起了我对美妙人生的憧憬,经我和姓吕的同学多次央求,他们便介绍我前去投考。”
李说:“首先,发给一张表让我填简历,不久就通知我到望龙门初试,隔了几月又到罗家湾训练科复试。之后,通知我已考取,让我带上简单的行李到望龙门报到。和我同批的有五个女生(其中两个来自成都,两个来自康定,还有一个和我是重庆的),男生大约有百来人。住望龙门期间,每餐四菜一汤,使我感觉到生活就要开始了。谁知过了两天,三部卡车将我们装去海棠溪,连夜送往綦江。”
李回忆说:“到了綦江后,过一条小河,再走约二、三里,据说是战干团训练过的地方。到了这里,我们的生活与望龙门相比,有如两个天地:通铺上一捆稻草,每人约占两尺宽的地方睡觉;早餐是稀饭和一点咸菜,中午、晚上一土碗青菜、白菜或萝卜送饭,六个人围蹲在地上吃;大家都穿草鞋。”
在回忆中,李厚才说:“生活简单不说,精神上的紧张却是意想不到的。”
李举例说:“康定来的女同学余丽华,未婚未从成都赶来,要她请假回家。谁知请假不但未准,反而被关了起来,姓苏的区队长召大家紧急集合,宣布:‘余丽华败坏家风(当时军统内部称大家庭),先就地禁闭,她的罪行已经上报重庆,要听候处置。’接着又严厉的训斥大家说:‘到这里来,就是生入死出,生为团体人,死为团体鬼!谁要触犯团体的纪律,决不宽容。’”
余丽华就是来自康定的两位女生之一,她也是被“骗入”息训班的,余回忆说:
“我原是在康定师范读书。一九三九年的一天,上化学课的时候,我小学时老师的爱人周震东(后来才知他是军统康定站秘书)前来找我,极力怂恿我去投考‘战时青年高级干部人员训练班’,他说‘这个班很了不起,内地好多大学生都考不上,在边疆地区可以降低条件录取。’如此等等的话,他天花乱坠地说了一大篇。我为升官发财欲望的驱使,便前去报考,果然顺利的录取了。”
余丽华说:“在綦江住乡下,生活较艰苦。正在这时,原康师的同学林贤江千里迢迢赶来找我,他对我说:‘这个班是特务性质,要牺牲色相,干这种工作很危险,你去怎么适宜?快去请假离开!我在旅馆等你……。’”
余回忆说:“我心中惶惑,急忙跑去请假,谁知一去就被禁闭起来,派了一个姓李的分队长看守着。一面报告重庆戴笠处,请示对我的处理;一面集合全体学员,宣布我的‘泄露秘密罪’。……我到内地因水土不适应,晚上拉肚子上厕所时,被蛇咬伤右足关节,肿痛不能行动,医治半月始愈,即被送到息烽接受特务训练。”
在回忆中,李厚才继续说:“十月下旬,为避日机空袭,我们被从綦江转移到贵州息烽。到息烽后,先有由湖南迁来的一批师生,连我们共五百多人,这时我们情绪低落,思想比较混乱。当官的说:到这里来是为了革命。但我不知革什么命,想走又走不脱,只好糊里糊涂混日子。”
李说:“一九四〇年春,校舍都差不多完工了,我才知道自己进了军统举办的特种丨警丨察训练班。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丨警丨察,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在受训时,教官常常讲一些德国秘密丨警丨察,世界闻名的风流女间谍,俄国的‘契卡’,等等来鼓励大家,要我们安心学习,将来做无名英雄。如此过了一段时间,我们的思想渐渐稳定下来,逐步学会了适应这种特殊的环境。”
在这种环境下,不适应也得适应,余丽华回忆说:
“到息训班后我分配在情报系受训,全系学员有三百多人,主要学习搜集情报和各种鸡鸣狗盗的技术,同时接受思想训练。当时的代主任胡靖安常给大家作精神讲话,大谈‘黄埔军校是军事后盾,中央警官学校是政治后盾,是领袖的耳目手足。’还说:‘耳要聪,目要明,不聪不明则不灵。’等等。”
毕业以后,余丽华被派到康定邮检所任中尉邮检员;李厚才则留班任第四期女生队队长。
从沈醉在上述1942年3月3日的日记看,其笔触多少有点奇怪,似乎他与这位李厚才之间,有些什么感情纠葛。但根据李自述的经历,她与沈之间似乎并没有多少交集——李厚才是重庆的失学青年,而直到1940年6月16日,沈醉才有机会第一次赴重庆,那正是因他在洞庭湖警备司令部稽查处处长任上捅了“娄子”,被勒令到重庆“领罪”的时候,而且一共只待了十天,沈即被“发配”到江西当教官——再回重庆,已经是1941年初的事情了,那时李厚才早已去了息烽。
不过有一点值得考究——沈醉离开重庆赴江西,第一站就是綦江,在1940年6月26日的日记中,沈记载说:
“很侥幸的购了四张票,匆忙登车,平安的坐到了綦江,遇老一友刘某任綦江稽查所主任。”
查李厚才的回忆,那时,她们正好在綦江!
当然,李厚才的出现只是一个小插曲,并没有过多地影响到沈醉的心情。在1942年3月7日的日记中,沈醉说:
“中午吴总教官请客,计三桌之多。晚饭赶回看警犬表演,学生们兴高彩烈,而芝禄九年来养犬的辛劳亦于此时得一表扬之机会。”
沈醉说的“吴总教官”指吴利君,时任息训班第四期政治总教官,到第五期时又兼任政训组组长。“芝禄”则指王芝禄,时任军统局警犬室主任兼重庆市丨警丨察局侦缉队警犬室主任。
王芝禄是军统局著名的警犬训练专家,曾多次给各个特训班学员讲课,大家戏称他为“狗教官”。
息训班第五期学员沈桂疆回忆说:“警犬教官,我们背地里都叫他‘狗教官’。他从选种、配种、狗的生理特点一直讲到训练,说狗的嗅觉特别灵敏,就利用它的嗅觉进行侦察。他告诉我们:‘首先要和狗建立感情,亲自喂养,它可以听你指挥。’”
沈桂疆说:“有一次,‘狗教官’在大操场上,集合全班学员,表演他训练的警犬。先是用口令叫警犬操练各种动作,接着用手势指挥翻越障碍。‘狗教官’说,他训练的警犬,不会被人用药毒死,因为任何人给它食物都不吃,只有‘狗教官’本人用左手喂食它才吃。”
沈桂疆回忆说:“‘狗教官’临时从一个学员身上取下一支钢笔,先给警犬闻一下,然后让另一个学员拿去装作‘小偷’,教官把警犬的眼睛蒙住,‘小偷’由操场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又绕了几个圈子,双脚猛跳一大步,最后爬到山坡上躲藏起来;‘狗教官’把警犬放开,命令它去寻找钢笔。警犬顺着‘小偷’走过的路线,来到‘小偷’猛跳的地方,迟疑着转来转去,终于又找到前进的路线,在坡上土堆后发现‘小偷’了,但见它张牙舞爪,猛力扑向“小偷’,要把他咬死,‘小偷’举着一个事先准备好、装着轻东西的大口袋推档,预防咬伤,‘狗教官’一声令下,它才不再咬了。至此,圆满地完成了表演任务,‘狗教官’很高兴,学员们也觉得‘过瘾’。”
1941年3月8日,息训班举行“总理纪念周”,由徐亮主持并讲话。
在今天的我们看来,徐亮这篇讲话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