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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军统(710)

戴笠总结说:“平心而论,我们虽有不少的缺点,但除了缺点也就是我们的优点:没有优点不会到今天。唯其如此,所以我们今天还能跟同在领袖领导之下的若干部门相比而无逊色;而人家才会说我们的力量大得无比!我们有此种信誉,此种信任,如果再以九年来我们已有的雏型做根基,本着‘宁静忍耐伟大坚强’之精祌,‘不妥协,不敷衍,不自欺,不欺人’,‘脚踏实地,埋头苦干’,相信一定可以得到成功,一定可以战胜一切;一定可以卫护领袖,打倒日本军阀,复兴中华民族,实行××主义,完成国民革命,使国家得救,自己得救!”

最后,戴笠说:“希望全体同志共同把握这个大时代,自强不息,群策群力,以使革命事业底于成功之境。”

结束了这次近两个小时的讲话,戴笠自感十分得意,心血来潮,要求“台下推出一位代表上来讲几句话”,意思大概是给自己“抬抬轿子”。

一般来说,如果戴笠在场的话,是轮不到他人“置喙”的,何况是“四一”大会这样一年一度的严肃场合,因此大家推推让让,谁也不愿上台“献丑”。

最终“推举”出来发言的,是刚刚从恩施回到重庆的刘培初。

前面说过,1940年冬,刘培初被军令部派任驻第六战区的少将高参,此次有事回重庆公干,正好来出席“四一”大会。他回忆说:

“民国三十年,‘四一’九周年大会之晨,我因从六战区来到重庆,戴先生要我到曾家岩公馆去早餐,藉以一谈,饭后同载到局本部参加四一大会,我来得晚,便坐在会场的最后。戴先生上台致词了一个半小时,他一时兴致大发。要台下推出一位代表上来讲几句话:这种作法,在局本部是没有前例的。没想到台下一致推我上台。”

刘回忆说:“我因他训话后又找人上台去讲,从无先例,当然没有任何人有此准备,一再不肯上台,台下掌声雷动,且有多人出来推挽。”

这时戴笠鼓励说:“培初,你是九年的老干部,又为什么不能上台说几句呢?”

刘回忆说:“这时我在形势上已不能再推,只好硬着头皮上台。”

刘培初开口说:“我们的工作光辉,照耀了很多地方。”

这个开头很有水平,有点像王熙凤的“一夜北风紧”,不但开门见山,而且“留了多少地步与后人”。

——不过,刘培初后边的“山”,听着可不大对头:

“好的方面,是大家所熟知的,这儿无容(毋庸)再说,为了今后工作上计。我喊出四个口号:国策化,党团化,行动化,职业化。”

如前所述,刘培初是个“政治动物”,喜欢思考问题,因此即便没有丝毫准备,也是张嘴就来,一下抛出四个“化”来:

一是国策化:“我认为在国策上当前有三个大敌,即敌伪汉奸与×××,及我们政治不进步的阴影。回头我们不妨自己检讨一下。我们对这三大敌人,究竟做了多少工作?对倭寇汉奸,我们是派些行动人员去杀害破坏了些不甚重要的人员与物资,在大局上起不了重大作用。对×××,虽已派了些人打入×××及×游击区内,却尚未发生重大效果。对政治腐败方面,我们只能做些情报,并没有以行动随之,而政治之腐败堕落如故。是我们在国策化这一原则之下,尽到的力量是不够的。”

二是党团化:“我们的工作日益庞大,戴先生常说,我们将成为一庞大无用之物,因为我们的庞大,包容了多数的职业人员,不够成为一政治思想的组织产物,如用党团式去吸引社会真才,发展我们的组织,则吸进的都是思想成份,且各有工作岗位,不必由我们负担,只须我们去勤加领导的,那不较现实美好得多吗?”

三是职业化:“今后吸引同志的方针,应在军事、政治、经济、文化、以及机关、党派之内,与各个社会里层——如旅馆、舞场、报馆、茶役,等一切职业内去找人,这种人,才能在一切会议、计划、工作之内,了解一切情况,已往雇用的职业性特工人员,多在各项工作之外,要了解各个工作的机密内情是甚难的。”

四是行动化:“我们要在一切国策政策之内,争取行动之权。特别是政治本身上,我们没有一个进步的政治身手,只怪敌人在如何的进展是无用的。只有把一切政治上的腐蚀堕落现象,完全廓清,才能在政治上产生顽廉懦立之效,才是战胜×匪的正确之途。”

以上刘培初所说的:“究竟做了多少工作”、“在大局上起不了重大作用”、“我们只能做些情报”、“尽到的力量是不够的”、“将成为一庞大无用之物”、“要了解各个工作的机密内情是甚难的”、“我们没有一个进步的政治身手”,等等,已经把“团体”的工作否定到了家,且把戴笠上、下午两番长篇“吹牛”的效果完全抵销,戴在台上听得七窍生烟,又不便发作。

这还不算,在发言的最后,刘培初还补充说:

“我要求并呼吁我们的工作,能迅速作如此之改进,如不掌握这些大端,我相信再办多少个训练班训练人才,再日不眠夜不休,督促工作,再讲破口说破嘴以求事功,可能都是徒然的。”

对于这次发言,刘培初十分得意,许多年以后,他回忆说:

“我说完下台,赢得台下一片掌声,这是我在本局会议中最‘出风头’的一次,在台湾听到我当时讲这段话的人还多着的,是一段事实,不是自吹自擂或杜撰的。”

然而,刘培初虽然出了“风头”,戴笠却给搞得“几乎下不了台”。据刘回忆,次日,戴见到他,即问:

“培初,那些话为什么不单独告诉我,而要在会场提出来?”

对此,刘回答说:“我知道你有此雅量而又无话可说,才提出来的。”

刘回忆说,戴听了,“一笑置之”。

当晚,是“四一”庆典的最后一个例行节目——同乐晚会。在日记中,沈醉记载说:

“接着是晚间游艺会,老板特把一些从沦陷区归来的同志,加上‘忠勇’两字的光荣头衔站在台上,一位位的介绍。这么一来谁又不在梦想去做一件艰险的工作呵!”

沈还说:“晚间举行的游艺节目太多,算算要天亮还不能完。十点钟刚敲过我便溜之大吉。”

第一天的九周年庆典之后,是军统局每年的“工作会”。作为侍六组组长,唐纵参加了全部会议,在4月5日的日记中,唐纵记载说:

“今日参加调查统计局工作会议,有一位晋南代表报告他此次经过敌人封锁线情形,有钱可以买通敌人的放行,与我们民众之援助,可感可泣之事。其后讨论提案,大部分都要求改善待遇,增加公费与请求人事权。但此正与当局之意见要求相反。下午雨农带病出席,予各地代表以相反之答复,台下之情绪,大为消沉。”

在4月6日的日记中,唐纵记载说:

“下午调统局会议闭幕,雨农训话当中,吐露了他的真情。他说做事第一要分析环境,第二要明瞭他人,第三要了解自己。不明瞭环境,无进展可言,他一再说要把握今日,不能维持现状,便不能推进将来。”

在日记中,唐还感慨说:“所以没有事功基础的人,可以横冲直撞。有了基础,到了若干地位,便不想抛弃原有的地位,明知道有病,却也不能不维护。虽然是一条危险的路,也只得将就,求其能够勉强度过。”

——军统的全盛时期,是在1942年、1943年左右,换句话说,在1941年的当时,戴笠和他的“团体”,已经接近于顶峰了;盛极而衰,到了顶点,离走下坡路也就不远了,所以唐纵说“是一条危险的路”。

以后的历史证明,唐纵的预感来得很早,也很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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