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军统(701)
3月7日,沈醉的任命终于发表了,3月10日,他兴冲冲地去向重庆市丨警丨察局局长唐毅报到,不料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在当天的日记中,沈说:
“抱着满腔兴奋去见唐局长时,这顶头上司的态度是那么冷淡,殊出人意外。以后假使做不出成绩,我真不敢去见他。也怪不得人家不欢喜,我们所要的工作,都是人家认为肥肉的,而偏偏从人家口中硬生生的夺去,这样怎能得到人家的谅解,再好好的干也不会使他合胃口的呵,何况还不能完全接受他的指挥调度呢?”
唐毅是老资格了,1924年进入川军,1932年任成都警备司令部情报处谍报股主任,1938年任四川省会丨警丨察局长、川康绥靖公署军法处处长,此时也是刚刚接替徐中齐任重庆市丨警丨察局局长。
事实上,唐毅虽然并非军统分子,但他与军统走得很近,沈醉回忆说:
“抗战时期的重庆丨警丨察局局长人选很有趣,徐中齐和唐毅每人都当了两任,徐下台交与唐,唐下台又交与徐,徐再下台仍旧交与唐,好像除了他们就找不出第三个。其实内幕很简单,当时逐鹿者虽大有人在,却一直没有轮到。原因是徐为军统,除得到戴的支持,还直接走蒋介石路线,特别是对孔祥熙巴结,极力讨好孔的第二个女儿孔令俊。而唐虽非军统,却一向接近戴笠,又得到四川军阀王瓒绪的支持,并和徐一样走蒋孔路线,因此能一任再任。”
沈还说:“他们每次走马换将,除了自己带一个主任秘书外,像督察处长、司法科长、侦缉队长等都是戴笠所派,谁都不敢去动。”
这次被沈醉接替的侦缉队队长蒲岗,当然也是一个军统干部。沈回忆说:
“我去接事的时候,真是别开生面。蒲岗和我办正式交接手续竟不在他的办公室,而是在夫子池来龙巷侦缉队大门口一家茶馆里。这家茶馆是侦缉队一个退职的队员所开设,蒲岗和他的许多分队长等每天都在这个茶馆中去碰头。几个最好的座位是固定保留给这批人的。平日虽然空着也不卖茶给别的客人,好随时让他们去坐。”
沈醉说:“由于这家茶馆设在侦缉队门口,老板又是过去侦缉队队员,每天去的又都是这个队的负责人,因此,这里便成为和侦缉队‘谈生意’的最好地方。这个老板便成为他们的中间人,所以他并不以卖茶为主要收入,而是靠经营‘副业’来分肥发财。因为侦缉队由军统控制后,丨警丨察局长不论是军统的徐中齐或非军统的唐毅,都不过问这个单位的工作。”
在军统当中,重庆市丨警丨察局侦缉队的直接上级是“渝特区”,即军统局设在重庆的外勤机构,与特务处时代的“南京区”是一样的。沈醉介绍说:
“直接领导军统局外勤特务在重庆活动的,是军统局的重庆特区(简称渝特区)。这个区是由原来军统的重庆站扩充起来的,组织相当大,下面设有万县站、泸州站等,领导川东几十个县的工作,从内江以西才归川康区(设成都)负责。”
沈醉说:“渝特区先后由姜绍漠、涂寿眉、朱啸谷、叶翔之等任区长(姜绍漠任过两次)。区部设在重庆老街慈居。重庆解放前,这所房屋改为西南军政长官公署第二处的办公处。”
沈醉回忆说:“(侦缉队)队长及以后的大队长都是兼渝特区的组长,专替渝特区做社会情报和担任行动工作。所以这个侦缉队便可钻空子,任意逮捕人,而进行敲诈勒索。这个茶馆就成为讲条件,一手交钱一手放人的地方。”
沈回忆说:“我去接事时,蒲岗站在门口向我招呼,我还误会他很客气跑到门口等我。当他把我拉进茶馆坐下以后,我才明白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当时感到在那种场合谈话太不方便,他才同意到他的办公室去,把队里的一些负责人向我作介绍。”
侦缉队有个副队长,叫做沈夕峰,据沈醉说,“邹容路有名的四川餐馆新味腴和民生路的味腴餐厅”,都有沈夕峰的股份。
在回忆中,沈醉曾说过,军统局很多干部都有自己的买卖,例如:
“当你走到中心地区会仙桥一家最大的中西餐馆皇后饭店,准会看到那个饭店的一个老板在贼眉贼眼地打量着你,这便是军统大特务许忠五。他不但开了饭馆,还在打铜街口开了一家园园舞厅。在那里服务员和舞女都得向他反映情况,为他搜集客人的材料。”
事实上,笔者推测,这些餐馆、舞厅并不一定是个人的买卖,像沈夕峰、许忠五他们也没那么多钱,更大地可能,是军统局的联络点、情报站,同时藉此敛财。
此外,也不排除有些“老板”出于种种目的,主动向军统靠拢,沈醉回忆说:
“新味腴隔壁另一家有名的川菜馆凯歌归,虽为黄埔一期毕业的李岳阳集股开设,是国民党高级军官常去的地方,但已和军统打成一片,成为当时特务活动的一个地区。其他餐馆的老板们与特务大都勾勾搭搭,互通声气。庆余堂老板郑鸿福在林森路开设的鸿运楼,和在都邮街附近开设的麦利西餐馆,更是和特务们自己开的一样方便。”
上任的次日,沈醉就去拜访自己在军统局的“顶头上司”——“渝特区”区长涂寿眉。
涂寿眉,1905年生,湖北黄梅人。
1927年,涂寿眉毕业于湖北公立法政专门学校,1929年入国民革命军第十八师张辉瓒部,在军法处当法官,处长即前面说过的徐业道。
此后,张辉瓒任南昌卫戍司令部司令,徐业道、涂寿眉均转入南昌行营,后随南昌行营调查课转入特务处。
看过涂寿眉,沈又去拜访重庆市丨警丨察局督察处处长东方白。
在军统局,东方白也是个说得上的人物。
第一,东方白是军校六期生,与许忠五一样,都是戴笠在“密查组”时期的手下,属于老资格了。
第二,东方白有个好朋友,那就是周伟龙,当年戴笠“单刀赴会”去见周,“中间人”就是东方白。
东方白信佛,沈醉评价他为:“东方白是下班在家拜佛,上班就下令抓人杀人的一个有名的刽子手。”
东方白是徐中齐任重庆市丨警丨察局局长时候的督察处处长,徐下台后东方白仍留任,因此,沈一上任就去拜访他。
沈醉原本并不认识东方白,在日记中,沈说:“访东方处长大谈一番,第一次的印象是使我觉得东方处长善于辞令。”
上任以后,沈醉即开始按照自己的一套调整人员,在3月18日的日记中,沈醉说:
“晚草一改革之详细报告呈涂先生转老板,痛言过去种种并恳以渝侦队为改革之根据地先行试尝,苟能予以财力及人力之接济,余决以全付精力而为之。”
对此,沈回忆说:“我考虑到,抗战时陪都所在地的侦缉大队,不应只以作社会情报和管理小偷扒手为满足。我懂得戴笠的心理和军统的要求,只要想得出办法,提出要求,一定能得到支持。当时什么编制和法制问题,我根本没有去考虑。我也不大和副大队长沈夕峰去商量,因为戴笠不信任他,我也对他满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