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军统(689)
沪一区总会计李根发,就是被推到的“多米诺骨牌”中的第一张。王绍谦回忆说:
“1941年10月28日上午8时,我和往日一样从姑母家步行到区部去办公,当我刚抵区部,桂涤非就对我说:‘绍谦兄,不好了!出事了!我在6时左右接到朱啸谷的通知,说李根发昨夜急病住院了(被捕的暗语),我们怎么办?’”
王绍谦听了,虽然感到事态严重,但并没有惊慌失措,说:“大家要冷静,等区长和齐秘书来了以后再作商议,李根发虽然知道区部的地址,但我认为在一两天内,不致会供出来的。”
王绍谦的言外之意,“一两天”之后,李根发肯定是要供出来的。
王回忆说:“于是,我们除了发紧急通知命令各组、队的负责人,指示他们对会计李根发到过的地址必须立即转移,但仍须与交通站保持联系,并指示交通站留下一人值班,其他交通员隐蔽待命。尔后,就一直等待陈、齐二位的到来。”
王回忆说:“等到中午,不仅(陈、齐二位)没有来,反而又接到张作兴被捕的电话,我们就更急了。”
按王绍谦所说,沪一区最先被捕的是李根发,那么他是怎么暴露的呢?
在当时,自然谁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且情况紧急,也无暇推敲。此后,沪一区几乎被“连锅端”,大家被关在一起,彼此把情况一凑,才还原了整个事情的原委——
导致李根发暴露,并进而摧毁整个沪一区的始作俑者,居然又是周西垣!
——刘原深的一念之仁,后果实在令人痛心。
王绍谦回忆说:“在l941年春,沪一区行动第一队副队长刘源深(张曦)发现该队的分队长冯贤(周西垣)即暗中和76号的特务有勾搭,并领取76号的补贴费,认为这是危险因素,经和陈区长商量后,决定近日内将冯贤骗引到郊外予以密裁。不料事机不密,被他发觉后潜逃沪西,投向76号。汪伪特工总部的行动处长万里浪。以提供破获沪区机构的线索为条件,方能正式录用。冯贤除了1941年5月份领捕了张曦以外,又对76号说:‘我对沪区的人员除张曦外,还认识一个经常来发工资的会计李根发,这人是麻皮面孔。’”
按:在上文中,王绍谦说的若干时点,及刘原深的名字,都有些许误差,这很正常,不必较真。
王绍谦说:“76号就根据这一线索,派了很多盯梢的特务,每日分别守候在上海两租界的各大银行,如发现麻面的人到银行支领数目较多的现款时,即跟踪盯梢,探明他的住址,监视所到之处。”
王说:“在法租界霞飞路(现淮海路成都路口)的中国银行分行业务股,有一位江山人姜绍诚(姜绍谟的四弟),是戴笠于1938年7、8月间电请宋子文把他安排在上海中国银行工作的。上海区每月的经费,都是由中央会计郑肇武开出支票交由李根发到姜绍诚手上支领的。”
按:姜绍谟,前面提到过,系军统在上海“复式布置”的沪二区区长。其弟姜绍诚后亦加入军统。
王绍谦说:“一天中午,守候在该行的76号特务,果然发现了麻皮面孔的领款人,待他取好巨额现钞出来时,就盯上了他,一直跟踪到他居住的弄堂房屋门口,从此放长线钓大鱼,盯梢的特务就集中力量,一面日夜监视李根发的住处,一面对李根发外出时,分段跟踪盯梢。经过四个月的跟踪监视,查清楚他所到的几个主要地点后,就决定抓人。”
“抓人”的过程,还比较曲折,其原因,就来自沪一区在租界的那几条“工作路线”。
王绍谦回忆说:“76号特工总部地处上海公共租界边缘的沪西地段,当时称为歹土,他们如要进租界捕人,必须先由日本宪兵队和租界总巡捕房(相当于丨警丨察总局)联系,约好时间(一般都是深夜),经总巡捕房同意后,才能由日本宪兵带领76号特务进租界会同捕房探长按时前去抓人。人抓到后还要由日宪办理引渡手续,租界捕房才能把所抓对象交给日、伪特务押往沪西。而军统上海区在两租界巡捕房中,早就安插了任探长等要职的刘绍奎、刘俊卿、薛耕莘等人为内线,指定一个专用电话,由朱啸谷专门负责接听这个电话。”
按:薛耕莘,1904生,上海浦东人。
薛耕莘亦可说是一个传奇,据他自述:
“早在1930年,我经耿嘉基的介绍,考入上海法租界巡捕房。先充便衣警务人员,被分派在政治处社会股任翻译。后经捕房保荐,入震旦大学法律系半工半读。1935年毕业,获法国巴黎大学签署之法律硕士学位证书,同时兼任政治处法籍警官的中国法律教师及查缉班法律咨询。1938年,政治处增设马龙特务班,我任正探长。第二年擢升为一等督察长,年底又升任唯一享受法籍待遇的特级督察长,直属警务总监,直到1943年7月30日法租界被汪伪‘接收’为止。”
薛耕莘曾说:“抗战爆发后,(我)既为抗日的重庆政府在沪机构及戴笠的军统效力,又为**在上海的‘八办’及其他爱国民主人士尽心,对国家、对民族、对抗日战争尽了绵薄之力,并使我在精神上得到很大的安慰。”
王绍谦说:“每当刘绍奎等人得到日本宪兵要到租界抓人的确切消息时,就打电话通知朱啸谷,朱接到电话后,也就立即转告区部联络员,再由区部联络员电话转告区长或秘书,由区部根据地段(分公共租界和法租界两个地段)通知到人。如这次日宪准备抓人的地段是在公共租界,就分头打电话给所有居住在公共租界的内勤人员和组、队负责人,对他们说:‘今天晚上我们出去玩玩。’接到电话的人,就马上把文件或枪支藏好,交待家属或佣人小心门户,然后离开住处,到法租界住旅馆或找朋友打牌过夜。第二天先打电话回家询问,确认平安无事,才回家里去。”
王回忆说:“李根发的被捕是粗心大意所致。当76号决定在这天夜里(一般都在后半夜)逮捕李根发时,就整天整夜派人监视李的住处和李的行踪,当日本宪兵率领76号特务会同租界巡捕房人员,在夜里到达李住处附近时,因李根发早已接到‘今天晚上我们出去玩玩’的通知而离家外出未归,监视的特务就凭‘对象今夜未回家’而把一伙人拦回去,没有触动李家。”
王说:“过了几天,李根发又接到‘出去玩玩’的通知,结果又是平安无事。如此一连三四次,造成李根发的错觉,因而麻痹大意,认为巡捕房情报不准,庸人自扰,害得他经常外出过夜,以后再有消息,也不走了。甚至有一天中午,他妻子看见弄堂里有人几次三番对他们的住所张望,行迹可疑,就对李根发说,你来看,这个人一直注意着我们的楼窗。不料李根发伸头窗外,向下一看,其见妻子认为可疑的这个人身穿浴衣,足趿拖鞋,认为是弄堂里的住户,并指责妻子疑神疑鬼(其实此人确是76号所派的专门监视他的固定哨)。”
这一天,真的是“狼来了”,王绍谦说:“1941年10月27日,李根发又接到‘出去玩玩’的通知,他决定不走了,结果就在这天夜里被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