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军统(674)
工作部署完毕,刘原深又给了朱敏一个“甜枣”吃:“你对本分队的人事、业务、经费,以及现有的工作关系,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你现在就可以着手暗中整顿,加强控制,准备接管,一俟周的问题不能澄清或决定另调时,我立即推荐由你接任第三分队长。”
刘回忆说:“在对付朱、周两人的手段而言,我这样说,的确花费了一些心机,自以为攻防兼备,面面俱到。虽然朱敏是否与周西垣共谋,尚难确定,但是安抚他们,松弛他们的戒心,等待制裁令下,是必要的。”
刘原深说:“我一面指示上述的所谓‘对策’,一面留意观察朱敏的反应,只见朱敏眉目轩动,表情复杂,似惊似喜,很难判断他的内心作什么想法。”
听了刘的指示,朱敏说:“是的,我就照大队长的指示去办。”
分手以后,刘原深重新回味刚才的一番对话,猛然发现一个大漏洞——“假定朱、周二人真是互相串通的,那么我说拟将周调往后方,接受处分,定然凶多吉少,也等于送他的命,因为本局的纪律甚严,特别是对于有叛逆行为人,决不轻恕,他们宁有不知之理。所以我说将周调往后方,不独不能松弛他们的戒心,反而会促使他提前发动叛变,岂非弄巧反拙!”
刘回忆说:“越想越不对,因为这项所谓‘对策’中间的漏洞太多了,不由不责骂自己过于幼稚。但事已至此,唯有顺其自然并另外想办法加以弥缝了。”
这时已经是六月上旬了,刘原深回忆说:“关于我本人奉调赴蓉受训事,眼看报到期即届,但陈先生允为安排由上海到后方的交通路线问题及一应准备事项,似乎进行得不甚积极,盖迄无肯定的指示,心下不免焦急如焚。”
刘还说:“这会子我与周西垣之间的接触,表面上是集中在制裁许力求案与补充该队武器为主要话题。根据周的报告,许力求将于日内由港抵沪,在沪顶多作三两日勾留,必须把握时间,不能坐失良机。我答应他择日约定时间、地点,当面介绍与负责运送武器弹药的同志晤面,然后再由双方自行约定武器交接方式。同时坚嘱他速将许某照片及有关后续资料搜集完备,补报备查。过了两天,周又报告说,许某业于本月十三日匆匆过沪赴京,因须赶上伪中宣部十五日在京召开之会期也。机会既已错失,只好等待许某在会后回程中再予执行。似这样的事态变化,事所常有,我也就未予深究;不过,我不能不怀疑他是有意托词敷衍,因而更提高了我对他的戒心。”
这时,刘原深终于接到了区部的指令:“查该队第三分队长周西垣,勾结万里浪谋叛一案,因证据确凿,经已再报局本部请予制裁,以免养痈贻患,相信不日当可奉准执行。务希加紧布置,待命行动。”
指令的最后,特意提醒刘原深:“并望吾兄谨慎行藏,勿为所乘为要!”
刘回忆说:“奉命之后,我立即约见了第一分队长刘全德,我告诉他,我们组织中出现了一名叛逆,此人名叫冯贤(周西垣的化名)通敌有据,刻已报请局本部予以制裁中。他现在正假名制裁汉奸请求补充武器,我已佯为允诺,近日即当与兄相偕与之约晤。届时你可伪装是管理军火仓库的负责人,由我居间介绍并允予补充左轮手枪两支,子丨弹丨六十发,介绍毕,我先告退,至于武器运送及交接方法,随后由你们双方另外洽定之。其实这只是一个障眼的手段,目的是要你藉此机会认清对象,待命行动。我又仔细描述了周西垣的年龄、状貌,也提供了周的队部所在地,俾作事前的行动准备。”
6月22日,周西垣向刘原深报告:“许力求在南京公毕到沪,现住滃洲饭店三○一室,预定在沪酬诈并游玩一周,然后返回香港任所。许某的一举一动已在严密监视与控制之中,故关于补充武器一事,实已刻不容缓,如果武器早晨到手,当晚即可行动,许某殆成釜中游鱼耳。”
刘原深回忆说:“二十四日,我分别约妥了周西垣、刘全德在静安寺路一家咖啡馆会了面,一切皆按预定的计画顺利完成。刘全德认清了周西垣,待命行动;周西垣则回去准备接受武器。二十五日,周又透过交通员传来报告,略称许力求的照片与有关应行补报的人事资料以及许某此行参加伪中宣部会议的经过、内容等等俱已搜集齐备。有关武器补充已与前途约定准在本月二十八日接运到手,二十九日即可出动,现已派定行动员某某等三人,其一担任外围警戒,其一担任执行,另一人则负责掩护撤退。唯尚有其它技术问题以及完成任务之后如何加强该队工作能量,调整工作人员阵容,进一步提高士气等建议多项,有待当面请示,许力求的一切资料,容待面呈不误云云。”
看了周的“行动计划”,刘回忆说:“我冷笑,心想此人貌似愚笨,作伪的工夫却很到家,这是‘长线放远鹞’,意图假藉完成许案以固其信,并且想敲一笔竹杠了。”
——事实证明,刘原深把周西垣看得太简单了。
刘回忆说:“我通知周西垣,于二十八日上午十时亲到他的队部当面详谈,所有的问题必可负责代为解决。”
刘原深说:“民国三十年六月二十八日,夜间微雨,早晨虽然罢了‘点儿’,可是仍未放晴。我一向喜欢下雨天,况且这种半晴阴的天气,是上海入夏以来最凉爽的一日,心身都感舒泰。上午九点钟我走出门口,仰望天色,一片阴霾,小雨会随时飘下来,所以我携着我的米色雨衣。我在霞飞路搭上电车,先逆着方向驰过了两个站,然后下车,站在路边等候,另外拦一部‘云飞’出差汽车直驰霞飞坊第三分队队部。车过霞飞坊右首的‘先施一元公司’约五十码,停车往回走,公司尚未开门,行人也寥寥可数。看看手表,长短针指着九点四十分。前后环顾一下,很暇豫地步入了霞飞坊。”
周西垣和朱敏已经在坐等刘原深了。刘回忆说:
“朱敏打开写字台的抽屉,取出一叠文件,我略略翻阅了一下,内中有许力求的二寸半身照片一帧及所附资料两纸,另外就是伪中宣部此次南京开会的‘会议记录’三数张。这个所谓的‘会议记录’,不知他是如何取得?必须回去看看‘来源’,再细加研判其内容,才能判定是真是假。周谈到所补充的武器,只得左轮两支,意是嫌少;又提出他所前称的‘建议’,亦多属泛泛,我一一给了他满意的答复。说到又吸收了两名可靠的行动员,拟先报请‘试用’,我也要他尽管报来。”
刘回忆说:“坐谈约十五分钟,朱敏在旁仍然很少发言。我把文件装在上衣内袋里,起身告辞,伸手去拿我挂在墙上的雨衣,周也同时取下他那件浅咖啡色的雨衣。笑着说:‘我也另有约会,跟大队长一起走吧。’”
刘原深回忆说:“我心头忽然打一个突,旋即释然,我们的同志,为了工作,通常都是约会特别多,今日凑巧,他也有事,与我同出也属寻常,所以就没有很在意。”
很快,刘原深就要为他的这个决定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