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军统(545)
“四一大会”之后,军统又曾经召开过两次大会,都是迎接从敌占区逃回来的同志,乔家才回忆说:
“一次是欢迎刘艺舟兄从北平归来,地点也在罗家湾,开会时,除了戴先生讲话,由艺舟兄报告在北平被捕和逃回来的经过。”
另一次是在1939年8月1日,欢迎刚刚从南京逃出来的刘戈青以及从北平回来的李广和、查绥之等人。
前面说过,刘戈青和陆谛被陈明楚“赚”到“七十六号”,从此即被羁押。乔家才说:
“刘戈青初送进七十六号的时候,住在里面的太大们听说进来一对很漂亮的青年男女,好奇地出来瞧瞧,有的在大新公司认识羊毛西施陆谛,异口同声,很惊奇地说:‘连羊毛西施也是重庆的工作人员呀!’”
在回忆中,乔家才解释说:“当时没有现在民主,选举什么皇后、公主,小姐们看见漂亮的女孩子,就送她一个西施称号,所以都叫陆谛为羊毛西施。”
——直到此时,陆谛才知道,“李萍”原来就是刺杀陈箓的英雄,叫做刘戈青。
最初,刘戈青以陆谛并非军统干部,请李士群将其释放,李当然不肯。陈明楚被杀以后,李才决定释放陆谛,陆听了说:
“李先生,你要放我走,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问:“什么条件?”
陆说:“你什么时候枪毙刘先生,也赏我一颗子丨弹丨,我就感激不尽了。”
李听了大笑:“笑话!笑话!你不愿意离开,那就同刘先生在一块好了。”
接着李又对刘戈青半是奉承半是卖好地说:“说实在话,老弟,我真喜欢你。你这样年青,居然就有死党,一个电话,能把朱山猿和包天擎叫来七十六号,真不容易。所以,日本人好几次要提走你,我都替你挡回去。你想想,陈箓是你杀的。如果落在日本人手里,你还想活么?”
1940年3月,汪精卫伪府成立前夕,李士群对刘戈青说:“南京新政府快成立了,你老弟既然不愿意跟我们干,我就不能再把你留在这里,必须送到南京监狱。”
刘自然无可如何,乔家才说:“廿九年三月初,刘戈青由上海起解,他是要犯,给他戴上手铐,一边一个大汉夹着他走,好像怕他飞走似的。到了南京,把他和陆谛分开来收押在宁海路廿五号南京伪组织的特务监牢。”
刘备送到南京以后,朱山猿特地收买了监狱看守李国祥拍摄了一张刘在监狱里的照片,寄给戴笠,证明刘戈青尚在人间。
到了南京,刘戈青不再受到“优待”,乔家才说:
“每天被关的人放出来散步一小时,人多门窄,回去的时候,拥挤不堪。有一天,刘戈青在人犯中间,慢慢往前移动,看守吆喝着,催他走快一些。”
刘戈青解释说:“你看!前面的人走不快,我怎么能走快呢?”
乔家才说:“刘戈青说的是实话,作威作福惯了的看守人员,认为这就是反抗。坐牢只能忍气吞声,听见装听不见,怎么还能反抗呢?不是自找麻烦?”
于是看守大怒:“要你快走,你就得快走,你还敢顶嘴?把他带走!”随即将刘押到看守所所长唐国中的办公室,准备“收拾”他。
见到刘,唐国中破口大骂:“你这个重庆政府的走狗,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叱咤,老子非给你点颜色看不行。”
说着,唐就凑过来,要揍刘戈青,刘岂能容他,先下手为强,冲着他脸上就是一拳,打得唐鼻血长流。这时门外看守闻声音有异,进来群起而攻,刘戈青寡不敌众,被打昏过去。
李士群听说此事,将唐找去一顿痛骂,唐只好将刘送到医院治疗。李去看他,说:“就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打算送你去日本看看。也许对你会有些好处。”
刘假意迎合,趁机又提出释放陆谛的要求,李自然照办。乔家才说:
“抗战时沦陷区的汉奸到日本,叫做镀金,刘戈青将要去镀金,镀金回来,一定会成为有权势的人。看牢的那班势力小人,最讲现实,立刻对刘戈青换了一付面孔。不久把他移到福利社,一半坐牢,一半服务,对他防范,也松懈得多了。刘戈青身边有钱,钱能通神,他和陪他的看守一块儿出去洗澡,跳舞。那些家伙,洗不花钱的澡,跳不花钱的舞,跳舞跳上瘾,他不出去,那些家伙催着他出去。一离开看守所,就各行其事,约好时间碰头,一块儿回看守所。”
时间长了,看守们怕找麻烦,于是主动给刘戈青办了一张“身份证”,并说:“这张身份证在城里有效,出城就没用了。”
看守的意思,自然是警告刘:“你可不要想着逃跑。”
——刘戈青还真的在策划逃走。乔家才说:
“刘戈青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不再有人跟着跑,又有了身份证,计划赶紧逃走,就是不知道下关的情形怎么样。这一天,有一位科长的太太从上海来南京,刘戈青参加欢宴,又参加到下关车站送行,摸清楚出城到下关,并没有什么麻烦,计算好到上海的时间,就是有人发现他逃去,也追赶不及。”
1940年6月20日,刘戈青悄悄买好一张京沪线头等车票,计算好时间,赶在开车前一分钟,冲上火车,平安抵达上海,接着乘船到香港,从此脱出樊笼!
与此同时,陆谛和包天擎也辗转逃到后方,入息烽特训班受训,此后陆与刘一同被派赴南洋工作。
刘戈青随即赴重庆见戴。乔家才说:
“戴将军对刘戈青九死一生回到重庆,非常高兴,在曾家岩公馆请他吃晚饭,聆听他报告经过。听到惊险出神处,频频点头,连声称赞他的勇敢和机智。”
汇报完毕,刘戈青说:“报告戴先生,我得给李士群写封信啊!”
戴不解,问为什么。
刘说:“我白吃白喝人家半年,能不谢谢人家吗?同时也要告诉李士群,我既没有达成任务,又没有为工作而死,所以回到重庆请罪。”
戴听了说:“好!好!你就在这里写吧!重庆不会让你寄信给汉奸的,我给你送到香港投邮好了。”
在信中,刘戈青是这样说的:
士群先生大鉴:天涯知遇,至感平生。此次匆匆南下,未克趋辕叩辞,至今引以为憾。此举无他,盖大丈夫言必有信,行必有果,是乃南归请罪,静候上级处分。先生爱我,俟国事安宁后,自当图报于他日,耑此并侯
丽安!
刘戈青拜上于重庆
二十九年七月二十八日
亡友明楚兄遗族,当设法照料,免介。
按:据乔家才说:“不料这封挖苦李士群的信,在李士群被日本特务机关毒死,到抗战胜利,石美瑜法官在南京审汉奸时,李士群的太太居然提出来作证,表示他们还是爱国志士呢,真令人啼笑皆非。”
因为爱将的回归,戴笠特地为刘戈青和同时从北平逃出来的查绥之和李广和举行一次欢迎会。乔家才说:
“每次欢迎会后,都要聚餐,都有酒吃。敌后工作同志,担惊受怕,死里逃生,好不容易保住一条命,回到重庆,盛大地欢迎他们,十分应该。况且这种集会,教育意义很大。每次开会以前,戴先生都要亲自到会场巡视,看看布置的妥当不妥当,看看标语合式不合式。”
会上,借着刘戈青归来这件露脸的事,戴笠大吹他的“清白家风”:
“我们的工作,在前方最要为打击敌伪汉奸,以血的事实在创造光荣历史;在后方最要者则为肃清贪污,澄清政治,树立革命风气。而树立革命风气最要者为健全自己,革命革心,一切须从自己做起。健全自己即要发扬我清白家风,才能创造我们的光荣历史。”
当时,乔家才还特地找刘戈青等人谈话,了解他们“归队”的前后,并请了训练科来人记录,作为军统日后的培训教材,因此,对于刘戈青的经历,乔十分清楚。
不过,乔家才想不到,就在他竭诚欢迎的三个人中,有一位,日后要置他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