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军统(539)
许剑农是湖南澧县人,军校四期毕业,在入伍生队时,与王兆槐、唐生明、丁希孔等人是一个连的同学,此外他这个连还出了一个日后的大人物,那就是陕西华县的胡琏。
毛森说:“嗣因上令加紧监视沪杭线日军调动,因日军无论南进浙东,或对华东其他地方用兵,部会调用沪杭线车辆;胡朴人原籍海盐,对沪杭线有广泛社会关系,又在硖石等地办过报纸。即询其同意,调任嘉兴组长。”
胡朴人虽然没有干过特工,也没有受过任何训练,但他在浙江的人脉关系很广,“上手”很快,毛森说:
“胡到任后,即于二十七年农历岁末,巡视嘉属各地实况。各地热血志士,给求参加杀敌除奸;胡虽文人,也自采取行动。而当时我的任务,是监视日军活动,不做行动;乃派黄恩松去嘉组,助胡情报业务。胡为掩护身分,谋得《杭州新报》硖石分社主任;该报社系浙江陷区唯一的一家报馆,由日本报导班仓田主办,以便控制舆论;实际负责人程季英、潘起凤、何治平三人,都是胡的老友。胡在长安镇设一办事处,安置黄恩松工作。海盐县治设在澉浦,伪丨警丨察局长即俞松林,硖石伪海宁丨警丨察局长孙某,伪邮局邮佐张某,都是胡部秘密工作员;胡之老友严伟,以记者身分,助胡探访敌伪动态。”
按:胡的这位“老友严伟”,日后差点要了毛森的“盒钱”。
大家可能会注意到,许多特工人员都有新闻从业者经验,如前面说过的袁殊、刘启瑞,其实,记者与特工之间,原本就是相通的。军统干部李甲孚也当过小报记者,他曾说:
“情报一词只是经过判断的消息,早年有人把经过传播的消息编成新闻,二者不同之处,情报贵在秘密搜集,新闻则必须公开采访,和向公众报导出来。”
对胡朴人的工作,毛森非常满意,他说:“(胡朴人)同时运用沪杭沿线铁路工人及各站亲友监视车辆来往,日军一切活动,均在我们掌握之中。且因亲友关系,不给名义,不付酬劳,多系义务效劳,随时报导军情,克尽厥职。胡又常来杭州,帮助掩护、解困事宜。我被捕时,得其营救脱险之力甚大。”
除了杭州、嘉兴,毛森还在富阳、湖州、余杭等地设立了秘密情报组,他说:
“其他地区,我也同时积极部署,或加强,或新布置,无分寒暑,奔波不停,每两星期即跑破一双布鞋;在短期内,布妥严密情报网。”
此外,还有一些特殊人物,即所谓“直属情报员”。在回忆中,毛森举了两个例子。
一个是学者,之江大学教授殷太素。毛森说:
“之大因战事停课,殷负责留守,管理校务。已忘何人介绍与殷认识。第一次见面,他即送我一部圣经,页边烫金,可算高贵礼物。我虽非教徒,但对宗教很崇敬,因我病时在教会医院,都得到细心医护,不像公立医院官僚对待。我与殷数度接触之后,深感其爱国热忱,过分流露,很易失事;且以他这样高级知识分子,独留校内,必引日人之注意;故与其来往,特别小心。”
毛森回忆说:“因日人将对东南用兵,正积极修复钱江大桥,派来几个桥梁专家,在之江大学内设立办事处,研究修桥计划。该桥本为联络本省东南之枢纽,建成不久,即因抗战开始,杭州撤守而自行破坏:桥梁一段炸断,一头斜落水中,另一头仍旧连着成四十五度;桥梁没有整段掉落,桥墩也没有炸倒。日工程师有时还向之江大学图书馆,借用工程书籍作参考。殷不断报告日人修桥工程之进行,找他数度往看,由此也得到一点桥梁工程常识。”
另一个正相反,属于社会最底层的人员了,这个人叫凌佩绅,是杭州市伪警局侦缉队侦探。毛森说:
“(他)能深入各阶层,尤其日伪勾结为非作恶的丑行,车夫、佣工、娘姨的隐私,日军调动的征兆,如:准备营房或开拔后打扫,粮秣集运,武器装备,转运车辆、船只的调派等,零零碎碎的报告,摘要撷精,常能发现日军动向的极重要情报。”
毛森回忆说:“当初听他满口俚语:鼻涕阿二说,羊肉阿根报告,伤兵老三谈起……实觉毫无意义;细细体味,才知含有重要数据。也渐发现这些绰号难听的下三烂,也是地头蛇的风云人物;凡深入杭州下层社会的人,谅多知道一些。”
毛森还说:“凌非特供给可贵的片缣什锦,也常对同志便利掩护。我的脱离虎口,也是他的引导带路。他对国家尽忠到底,未得丝毫酬报;我任上海丨警丨察局长时,曾来沪看过我,可惜当时职责繁忙,连话都没有说上几句。”
通讯是地下工作的关键,同时也是最困难的一个环节,因为最易暴露。毛森说:
“我的电台,设在凤山门外鼓楼前太庙巷十一号朱文友大宅里,由朱妻开设人力车行为掩护。上级先后派来报务员卜文光、陈某、周某等,技术都很精良,天线盘在屋沿壁间,收发报机隐藏天花板内;有时即在天花板内工作,夏天一百多度,苦熬酷热,外面看不出丝毫痕迹。二个半瓦特的小型电台,与重庆直接通报,畅通无阻;所困难者,电池不易补充。我们电台都用直流电,电灯的交流电不能用。战时买不到蓄电池,我们用小电池(即手电筒用的电池)连接起来使用。但在战时管制之下,大量购买小电池,也易引人注意,只好暗托亲友搜购。徐躬锄夫妻,代我们先后买得最多,也买过收发报机零件等。”
毛森还说:“此外,尚有一个空军秘密电台,也受我指挥,设在三元坊,每天报告气象。我们电报,也可交其拍发。我的内外勤,次第布置完成,敌军一举一动,都能及时获得报告,立即电告上级。这时上级刚由汉口迁重庆,为了注视日军占领武汉后下一步行动,对陷区情报特别重视,随时可以联络通报。我的情报,上级极端重视,屡蒙嘉奖。”
毛森的工作开展得很顺手,与内勤胡德珍的助力是分不开的。毛回忆说:
“胡德珍同志调来之后,帮我翻译重要电报,处理机要业务;凡人事调动,工作策划,打入及收买敌伪内线,预防突变对策等,我都和她商办。她思虑周密,遇事镇定;虽尚年轻少女,堪称慎谋善断,处变不惊。”
此外,毛森觉得,胡的性格与处事,正好与自己互补,他回忆说:
“我自知个性是阳刚型的人,性急心直,有时为求速成,不免草率;在好的方面说,工作效率高,立见事功,这是我一生成功创业之动力。在坏的方面说,草率决定可能偾事;有些事我认为应当做的,没有多加考虑,即着手做了,常常后果欠佳,也常得罪上级,被指独断专行。”
毛森说:“这种个性,除天赋之外,我对军事学上名言‘遇事紧急关头,与其犹疑不为,不如错误果行’,对我影响很大。明知凡事不能草率决定而行,但此观念挥之不去,总觉事事应立果断;每遇难决事情,唯一办法,乃是睡一夜,明天再说,所以常在梦寐中思虑事情。胡的长处,刚刚补我所短。”
至此,毛森与胡德珍的一段情,到了九转丹成的时刻。毛说:
“(我)对她由欣赏而生爱意。自思如能得其为偶,对我工作事业帮助甚大,为人处世,也能得其随时规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