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军统(533)
陈华回忆说:“因为他(戴笠)也晓得我早已得知,当时他就在曾家岩官邸金屋藏娇。只是我一到重庆,他那位曾经贵为影后,且已名花有主,并有美满幸福理想夫妻之誉的情人,早就不知道被他藏到那儿去了。否则的话,我和她劈面相逢,那就会有说不出的尴尬——她和她的夫婿不论在上海、在香港,都是和我时相过从的好友,就在《独家报导》上,还曾登过不少我们一道相偕出游的照片。”
按:陈华这一段回忆,在时序上多少有点问题,因“影后”是香港沦陷以后才到重庆的。此时,戴笠想看她的话,还正能去电影院。
陈华不禁有点生气,于是说:“我想回香港去了!”
陈回忆说:“我突然冒出的一句话,把戴笠吓了一跳,顿时就满脸堆笑了。”
于是戴笠“巴结”说:“千思万想,函电交驰,好不容易让你点下头来,千里迢遥的到重庆来玩一趟。怎么?到了重庆还没一个对时,你就要回去了吗?”
陈华说:“我对他的一言一行,一投手一举足太了解了。他越是着急,我偏不答腔。让他舌蔽唇焦,想尽方法跟我解释,向我道歉;自己承认不该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出口埋怨,得罪了我这位‘娇客’。”
于是,戴笠“苦口婆心”地说:“日军占尽我沿海地区,整个切断我们的对外交通线。大后方物资缺乏,非常严重,大家已喊出了‘一滴汽油一滴血’的口号。老头子还亲自下条子,严禁各部会首长的眷属乘坐公家车辆。前些时日本飞机轰炸得凶,连老头子的座车都调去载运伤兵难民……”
不等戴说完,陈华很爽快地道歉说:“你不必浪费唇舌再说下去了!我也是××××国民一份子,当然晓得大后方的艰难困苦。今天的事我只能说习惯成自然,凭良心说我也觉得相当的抱歉。”
最终,陈华答应再住几天:“但是我仍然禁不起他的好说歹说,哀求苦恼,在缠不过他时,只好答应留下来再住三天,但是为了表示我的坚决,要他立刻打电话给我定好三天后回香港的飞机票。”
陈华回忆说:“后来方知,我的提前返港的确曾带给他很多的不便。他早就安排好我的行程,包括参观军统局,和他的高级干部聚餐见面。甚至于还预先排定我和在重庆亲朋好友逐日大宴小叙。我答应过他在重庆住个十天半个月,绝大多数的预定节目都得临时取消,换来的是他索性连班也不上了,用三天的时间,陪我浏览了一下大重庆市内、郊区的一些风景名胜、新兴建筑——譬如说矗立于市中心区,举世闻名的精神堡垒。”
三天转瞬即逝,陈华回忆说:“吃过最后一餐饯别宴,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深更半夜,戴笠和我在他曾家岩寓所的大厅里面面相对,久久缄口不语。突然之间,他转弯抹角,连哄带骗的跟我打起商量来了。”
戴说:“华妹,你晓不晓得,你在重庆这三天,已经引起了莫大的轰动。”
陈华回忆说:“经验告诉我,如果戴笠要给我高帽子戴,那就是必定是他将对我有所求。所以我立刻提高警觉,仅只是报之以淡淡的一笑。”
于是陈华“闲闲的回答”道:“我一不是达官显要,二不是京朝名角,三不是电影话剧明星,我凭那一点引起轰动?”
戴笠很夸张地说:“哎唷,华妹,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吗?不管你走到哪里,几乎所有的眼光,统统集中在你身上!”
陈华故意问:“你是在嫌我招摇过市,招蜂引蝶?”
“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说着戴笠站起来,坐到陈华身边,对着陈的穿着,“指指点点,赞不绝口”地说:
“喏!貂皮大衣,一天一身新款舶来货的洋装,长统丝袜,长统皮靴,样样都是最贵重的,最新颖的,重庆市上,不但没有人穿得起,连看都没有看见过。”
听到这里,陈华明白了:“我心里已经猜想得出来,他是在那儿打什么主意了。于是我就给他来上个‘徐庶入曹营,一语不发’,根本就不接腔。果不其然,他终于憋不住了,拉下面皮,把他的目的,说出了口来。”
陈华真是了解戴笠,他的这番话,一般人还确实说不出口:
“华妹,你可不可以把这全套新装留下来,让我拿去送一份厚礼,做个人情!”
陈华冷笑说:“你是要把我剥光了衣裳,才让我回香港?”
戴笠“一叠连声”地说:“没有这回事……华妹,谁不晓得,你买贵重衣裳,就像买小菜一样。你现在穿的,在你家里数都数不清。”
陈华反驳说:“我说的是重庆,不是香港!明天早晨我就要上飞机了,香港重庆航线天气多变化,飞机要飞到一两万公尺高,难不成你要我在飞机上冻死?”
戴笠一听马上说:“你怕冷?那不是问题,明天我叫他们给你准备一条棉被,天气一变,你把棉被盖在身上就行了。”
陈华说:“这就是戴笠为了我仗义立功,勇闯龙潭虎穴的崇功报德之举。他三请四催,我勉为其难的换上全套新装成行,其结果是吃了他一记闷棍,全部‘缴械’,果然盖着一床棉被回香港。”
陈回忆说:“中航客机在启德机场降落,天气转热。我越想越气,干脆把那床重庆棉被丢在飞机地板上。”
这就是陈华抗战期间的第一次重庆“观光”,等再去的时候,又是帮戴笠办一件大事,我们以后再说。
现在接着说乔家才,他在回忆当年“巡视”各单位的情形时说:
“我必须经常活动,但不是重要公事,同时我也不愿意消耗汽油,所以我从来不请求派车。重庆是个山城,除去主要的马路,许多街道都是用石块砌成的石阶,校场口的十八梯,一上一下,要老大半天,就是我们每天都要经过的枣子岚垭,阶台也真够瞧,从观音岩一直下到底,也有好几百级石阶。”
按:乔说的“枣子岚垭”即指军统局本部,这个地方挺奇怪,进了大门之后要往下走。沈醉在回忆中曾说:“局本部的院子可真大,前门在枣子岚垭,后门竟到了中山二路,整个院子像一个小盆地。从前门进去需要下一个很长的斜坡,从后门进来也需要下一个很陡的坡。”
乔家才说:“重庆又经常下雨,本来天气很好,一会儿又下起雨来。这个战时的国都,市区交通,仍以人力车为主,公共汽车不独路线有限,而车辆少得可怜,半天才有一辆,工作匆忙的人,时间宝贵,那有闲工夫等上个把钟头,况且就算能够等得上,也不一定能够挤上去,所以公共汽车坐不成。那么坐人力车吧,车价高昂,还是其次。因为许多马路的坡度太陡,上坡时,拉车的人大费气力,稍有心肝,稍具同情心的人,就不忍心自己坐着,让拉车的人汗流浃背,气喘如牛地往上拉。下坡时,那种惊险镜头,比电影里所见的,绝无逊色,拉车的人两臂夹住车把,两脚不落地,人悬在空中,车子像飞一般地往下飞滑,使人惊心动魄,我就没有勇气,敢坐这种飞车。所以我每天的活动,要走不少的路,全靠自己的两条腿。”
乔家才说:“为了防备下雨,为了爬石阶时省点力,我买了一把雨伞,除了遮雨,还当手杖使用,只要出门,手不离雨伞。当时报纸上常常可以看到,英国首相张伯伦经常拿一把洋伞,李肖白兄看见我拿着雨伞,走进他的办公室,一定要开个玩笑,喊道:‘张伯伦来了,请坐,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