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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军统(406)

祝宗梁想:“我虽然是嘴硬,从敌人掌握我的材料来看,不是一点点。我又有底案,只要细心调查,没有查不出的。晚上我回到监房,回想此事,多半凶多吉少。”

于是,祝宗梁决定自杀,宁死不屈。他回忆说:“我发现在我西服马甲的背后,有个搭襻是铁制的。我把它掰成三段。有八个尖头。于是我把它吞了下去。”

第三天下午继续审问。祝宗梁说:“问了没几句,又用竹条抽打。我仍然坚不承认。这时我已精疲力尽,连喊叫都没力气了。敌人把澡盆放满了水,又把我衣服脱光,放在水里泡,不是短时间。这天气可是刚下过大雪,我身子都冻得没知觉了。后来又把我两脚栓起,把绳子绕过上面的水管,用力把我拉起。头下脚上,整个头都泡在水里。后来我不知道了。当我苏醒时,只感到身子碰到什么东西,有些暖烘烘的。这时,我是光着身体躺在水泥地上。他们叫我穿上衣服坐在地上。他们两人抽烟。在商量着什么。还给我一支,我不要。他们把我脖子当烟灰缸,捻熄他们的烟头。又把布塞满我的嘴。点着两支香烟,塞进我的鼻孔里。就要我鼻子吸烟,一直烧到鼻孔里熄掉。我吸了四支烟。鼻孔里后来都被烧烂了。他们仍无所得。只得送我回监房。

凭着坚强的意志和超级的身体素质,祝宗梁如同“菲尼克司”一般“浴火重生”,他不但没有屈服于敌人的苦刑,同时还逃过了死神的召唤,他后来回忆说:“狱里没什么东西吃。八天后大便硬得像个砖头。我吃的那搭襻竟随着大便排泄掉了。”

谈起“熬”日本人的刑法,祝宗梁说:“只要你的交代有一定的可信度,敌人也不会去调查研究。只要我们的对敌斗争精神不垮,用刑时肉体上的那点疼痛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说是鞭打、火烧很痛,但与牙痛程度上也差不了多少。再忍一忍也会过去的。”

另外,孙若愚也曾说:“日本人不了解中国的风土人情。他们审案就相信刑法,三次毒打熬下来没口供,他们就信以为真了。”

只是,有多少人能熬得住“三次毒打”呢?

祝宗梁回忆说:“几个星期后,我们都被剃了光头。还拍了合照,前面还摆着抄出来的东西。我们以为将被送到北方去处理。可是迟迟没有动静。到了四月底,申质文、向传纬、陈泽永三人被保释。我和其他人就‘教育’释放了。”

在这当中,起了关键作用的,是软禁中的毛森。

祝宗梁说:“事后我与申质文又恢复了联系。知道他们是被毛森保释的。毛森过去是军统在上海的地下工作人员。被捕后就当了日本宪兵队的特务队队长。”

其实,事情没这么简单。

1941年初,毛森奉命来到上海,组建上海行动总队,并任总队长。1942年夏,因叛徒出卖被捕。

不知何故,日伪当局误以为毛森地位很高,于是居为奇货,不但未给他苦头吃,反而“待为上宾”。毛森说:“日人把我地位估计很高,认为把我软禁优待,重庆投鼠忌器,即不敢在沪恐怖行动了(即是把我当做人质)。如果杀了我,重庆不过再派人来,治安还是不能维持。”

毛森的太太胡德珍,亦是军统特工,遂将此种情况电告重庆,戴笠得知后指示说:“只要能保生命,任何要求都可接受。”

于是,毛森乘机对日本人表示:“愿尽所力,协助维持治安。但一人做不了什么事,希将所捕我部之人交我调用,同时续与潜伏人员恢复联络;由我全权运用,你们不要插手。”

对此,日伪“欣然接受”。毛森说:“刚好当时其他行动单位,多被敌伪破坏,除我之外,沪市几无枪、炸之声;自我被捕后,上海即太平无事。”

看到这种情况,日本人误以为是毛森真的在其中起到了“正面作用”,更觉得自己的“怀柔”政策无比有用。此后,每当抓到“疑似”重庆的“地工”人员,便让毛森前去协助审讯,以助“甄别”。上海抗团的案件,就是其中一例。

毛森回忆说:“又一天,黑氏曹长邀我去宪兵本部帮助审案。我在审问室隔壁稍坐,见一瘦高混血青年,坐立不安,猛吸香烟,神态紧张,不时向审问室窥探。后来知系抗团叛徒郑有溥(化名老万,中俄混血儿)出卖了北平、天津的抗团组织之后,来沪继续引捕同志。”

毛森说:“迨我走进审问室,见一青年(后知名罗长光),刚刚用过刑,满身血污,低头悲愤;日宪仍续向其追问余党。另一青年(后知名申质文)正被绑在台上刑审。日宪用竹片扎成的劈剑,坚实而有弹性,用力猛打,打得血肉模糊。尚有几个绑着的,已经用过刑及正待宰割。这班热血青年,多是平、津名门富贵子弟,自动组织抗日除奸团,其轰烈事迹,我早有所闻;戴先生提及其可歌可泣、搏杀汉奸的壮烈事迹,曾热泪披脸。我面对义如手足的同志,还有什么好审哩?又不能表明身分,对其同情慰问;只好问其身世及参加抗团经过,敷衍一番,并略予精神安慰。”

回去以后,毛森即通过胡德珍密报重庆,并得到“设法营救”的指示。祝宗梁说:“后来知道,当我们出事后,重庆打电报给他(指毛森),要他设法营救我。他回电说被捕的人里没有姓祝的。所以他知道我的名字。”

根据戴的指示,毛森向日宪“献计”说:“这班血气方刚的青年,冲动无知,受人利用,其情可悯。要捉的已捉到了,他们所做的事,也已说了,漏网的已无作用。多予刑杀,反而引其更多敌忾仇恨,更多捣乱。不如给其自新之路,责其亲人管束,以表皇军宽大。”

对此,毛森回忆说:“幸日人接受我的意见,未再用刑,保住全部生命,陆续保释。有一部人员,如谭礼等交给我用;罗长光回上海圣约翰大学修业,后来赴美国深造,现仍为纽约圣约翰大学教授;但因刑伤脑神经,成为癫痫宿疾,须经常服用镇静药,有时虚弱病发,昏倒咬舌流血,不省人事。几十年来苦撑执教,我经常与其函电联络,每经纽约必去看他,予其精神支柱。申质文虽未被打死,但腿弯肌肉被打溃烂,结成硬疤,失去弹性,伸缩不灵,行动跛跚。其他同志都被打得遍体鳞伤,遗留终生疤痕。未被捕的女同志石厚英、陈莲珍等,我代其掩护,逃过难关。”

祝宗梁脱险之后,与毛森仍保持联系,他回忆说:“一次毛森约我们九个人吃饭。毛劝我酒很多,在半醉的情况下,突然问我父亲叫什么名字。我疏于思考,也疏于世故,说出我父亲姓祝的名字。过后他竟不再追问。毛森后来约我面谈,他挑明他与重庆仍有联系。并希望以后在工作上合作。我同意了他。我表示希望申质文等三人回内地去。他同意。以后约好友罗长光担任我与他之间的联系。”

祝宗梁还说:“毛森要我为他制造一部可随时变换波长的电台,以避免敌人的监测。这是由黄子明请一位无线电爱好者特别制造的。还有一次毛森要我介绍两位懂英语的同志给他,因要在浙西与美军取得联系。我将谭国瑞、赵世绪二人介绍给他。”

1943年冬天,毛森向祝宗梁传达戴笠的指示,令祝回重庆。恰在此时,抗团派往北平的杨国栋、夏逸农等人因为离开了学校,社会关系又少,无法展开工作,要求改调上海。于是祝宗梁把上海抗团移交给杨国栋,回到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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