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末年以来国家政务刑律就一直很松懈,在位的官员基本上都大肆贪污。高欢想任命宋游道为御史中尉,高澄知道后坚决请求让崔暹担任这一职务,让宋游道任尚书左丞,高欢当然依从自己的儿子。高澄对崔暹、宋游道二人说道:“你们两人一个在御史台,一个在尚书省,这样天下就可以安定了。”崔暹又挑选了毕义云等人担任御史,当时的人大部分认为高澄用人非常得当。
作为领导当然得有自己的亲信,高澄觉得这样还不够,他还想进一步扶持自己的亲信。崔暹年轻时是书生,一直在渤海避难,后来投奔了高乾,自己的妹妹嫁给高乾的二弟高仲密为妻。高仲密就上书朝廷请求用崔暹为长史,高欢的弟弟高琛启用崔暹为开府咨议。崔暹随同高琛前往晋阳,高欢与他谈话后很欣赏他,任命他为丞相长史。高欢领兵进入洛阳时留崔暹辅佐高琛处理后事,还对他说:“家弟年轻,未熟政务,所有后事全部托付给你。”说完一直握着崔暹的手,一次又一次。崔暹一路升迁为左丞,吏部郎。
崔暹一天比一天受到礼遇,他喜好推荐人士,向高澄推荐了邢邵。高澄征召邢邵为官,而且对他很是信赖。但邢邵却没有一个感恩的心,慢慢诋毁起崔暹来。高澄很不高兴,对崔暹说:“你老是说邢邵的长处,邢邵却专说你的短处,他太不厚道了。”崔暹却大度地说:“邢邵说崔暹的短,崔暹讲邢邵的长,说的都是事实,请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后来高仲密反叛,与崔暹有些牵连,因此高欢想杀死崔暹。崔暹可是高澄的“宝贝”,高澄把崔暹藏了起来,接着去父亲高欢那求情。高欢对儿子说:“看在你的面上我可以饶他一命,但要狠狠教训他一顿才好。”高澄就放出崔暹,把陈元康叫来对他说:“你要是让崔暹挨打,以后就不要跟着我混了。”
高澄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了陈元康,充分说明了高澄对陈元康的信任,陈元康一定会尽力办好他。
高欢军务繁忙,号令不断,陈元康每次承受意旨后都能办得又快又好;再加上陈元康又善于逢迎谄媚,能揣摸领导的心思,看领导脸色行事,这样的下属谁不喜欢,所以高欢父子都对他信任有加。
高欢有时会对高澄不满,经常当着很多人的面殴打他,还对他破口大骂。陈元康认为这样会影响高澄的形象,不利于高澄树立威信,就进谏道:“大王教训世子,自有礼法规定,大王应该依照礼仪办事,不必动手动脚。”
陈元康言辞恳切,甚至流下了眼泪。从此以后高欢再也不当着众人的面揍高澄了,即使忍无可忍修理了他一番,也会对他说:“小子,你给我听着,这事不准告诉陈元康,听见没有,不然要你好看。”由此可见陈元康在高欢心中的分量,高澄找他帮忙确实是找对人了。
崔暹走入高欢的军帐之中,脱下衣服准备接受棍棒的惩罚。陈元康快步走到高欢身边,对他说:“大王刚要把天下托付给大将军,难道连一个崔暹也不能原谅?”高欢一想有道理啊,自己的江山迟早要交给高澄,现在责打他的下属不是影响他的威信吗。于是高欢就饶了崔暹,崔暹就这样逃过一劫。
崔暹任御史中尉后举荐了一大批人才,比如毕义云、卢潜、宋钦道等人,人们都称赞他知人善用。
高澄想要进一步树立崔暹的权威,在一次宴席时当各位王公大臣都在座的时候他让故意崔暹迟到。按照高澄的吩咐,崔暹姗姗来迟后先是通报姓名,然后昂着头慢慢地踱步,还有两个人在后面提着崔暹的衣裾走进大厅,这阵势怎一个炫字了得!高澄面对面和崔暹互相作揖,崔暹毫不谦让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酒才饮两杯崔暹便起身告辞离去,高澄留他吃饭,崔暹回答说:“皇上刚刚下令要我到御史台查核重要文书,在下先行告辞。”于是崔暹头也不回地就离去了,高澄还降阶相送。在座的其他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什么情况?唱戏啊?不管高澄和崔暹演的是哪一出,在座的的人都得出一个结论,崔暹这个人绝对惹不起。
还有一次高澄与各位王公大臣外出到东山,在路上“刚好”遇见了崔暹,队伍前面的马被崔暹的随从用棒子击打,高澄马上掉转马头避开。连大公子见到崔暹都要退让,其他人见了崔暹那更是得退避三舍,崔暹的威信就这样树立了起来。高澄这样的领导实在是超级给力,太给属下面子了!
尚书令司马子如因为自己是高欢的老朋友老部下,又位高权重,就傲慢自大,无法无天,与担任太师的咸阳王元坦一道无休止无止境地贪污腐败。我来,我看见,我贪污。对司马子如来说我贪故我在。
崔暹先后多次弹劾司马子如、元坦以及可朱浑道元等人,每一份奏折语气都很严厉。新官上任三把火,高澄就将“首腐”司马子如投入监狱之中。
连老的都跟他称兄道弟,没想到小的居然敢蹬鼻子上脸,仅仅一个晚上司马子如的头发就白了。司马子如写信给高澄,说:“我司马子如从夏州拄杖投奔大王(高欢),大王给了我一辆没有篷盖的车子,还有一只弯角的雌牛犊。牛犊在路上死了,只有这只牛犊的弯角我留了下来,除此以外的东西都是我从别人手中拿来的。”意思是我和你老子高欢关系很好,而且我贪污也没贪你高家的钱,你小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能这样对我。
这件事高欢果然看不下去了,他写信吩咐高澄:“司马尚书令是为父多年的老朋友,你应该对他宽大处理。”高澄当然得给老爸面子,于是把司马子如从牢里放了出来,打开了他的枷锁。司马子如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惶恐地问道:“你不是要干掉我吧?”
高澄没有干掉司马子如,只是撤销了他的官职与爵位。高澄来了次大换血,罢免了咸阳王元坦的职务,任命济阳王元晖业为太尉,其余被处死或被贬官的人有很多。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高欢看到司马子如面目憔悴,不禁怜悯起来,赐给他一百瓶酒,五百头羊和五百石米,表示对老朋友的慰问。
其实司马子如以前还帮过高澄,没有司马子如高澄很可能就被废掉世子之位了。没想到高澄完全不念旧情,他拿谁开刀也不应该搞到司马子如头上,也许高澄这么做恰恰是为了杀鸡儆猴。不管你是什么人,有过什么功劳,现在都必须服从我。连司马子如我都敢收拾,你们一个个都给我悠着点!在权力面前任何情谊都显得很淡薄。
网上曾经流行宇文泰和苏绰的一段对话:
宇文泰问:“国何以立?”
苏绰答:“具官。”
宇文泰问:“如何具官?”
苏绰答:“用贪官,反贪官。”
宇文泰不解的问:“为什么要用贪官?”
苏绰答:“你要想叫别人为你卖命,就必须给人家好处。而你又没有那么多钱给他们,那就给他权,叫他用手中的权去搜刮民脂民膏,他不就得到好处了吗?”
宇文泰问:“贪官用我给的权得到了好处,又会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苏绰答:“因为他能得到好处是因为你给的权,所以,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好处就必须维护你的权。那么,你的统治不就牢固了吗。你要知道皇帝人人想坐,如果没有贪官维护你的政权,那么你还怎么巩固统治?”
我想这个段子的作者可能对这一段历史并不是很了解,不知道宇文泰和苏绰是什么性格。谁敢在宇文泰面前公然贪污,不想活了是吧。如果把他们的名字换成高欢和司马自如,倒是比较贴切。
本来高澄反腐是只打老虎,不拍苍蝇,但这些老虎不是高家的亲戚,就是高家的朋友。这就像当年蒋经国在上海打虎一样,大水冲了龙王庙,事情没法往下干了。既然无法根除腐败,那就准备在将来接受腐败的恶果吧。天道好还,上天有必申之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