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再次带兵攻打西魏,宇文泰命令王思政坚守玉壁以切断高欢进军的道路。高欢写信给王思政,想要招抚他,说:“你如果愿意投降的话,我就让你掌管并州。”要王思政投降是不可能的,不过王思政回信调侃了高欢一下:“可朱浑道元早就向你投降,可他为什么没有得到并州呢?”
软的不吃就来硬的,高欢指挥部队包围了玉壁,一共持续了九天。不过高欢运气不太好,此时刚好遇上天降大雪,东魏的士兵们饥寒交迫,冻死饿死了很多,高欢只能解除包围撤退。高欢回去后赌气任命可朱浑道元为并州刺史,这可真是天上掉下一顶乌纱帽砸在可朱浑道元头上,可朱浑道元躺着也能当刺史。
这时东魏的御史中尉高仲密投降了西魏,宇文泰统率各路大军来策应他。高欢率领十万人马到达黄河北岸,宇文泰放出火船要烧掉河桥阻止对方过河。斛律金派人用一百多只小船装载着长锁链,待火船将要到来时就用钉子钉住它,然后牵拉锁链把货船拖到岸边,桥梁就这样得以保全。
高欢渡过黄河占据了邙山,宇文泰夜里指挥部队准备袭击高欢。哨兵向高欢报告说:“贼兵距离这儿有四十多里,他们是清早吃了一顿干饭之后来的。”高欢听后高兴地说:“这样他们自己就会渴死,哪里还需要我们动手!”高欢下令摆开阵势等待宇文泰的到来。
黎明的时候宇文泰的部队与高欢的部队遭遇了。西魏的军队果然喉咙发干,战斗力大减,彭乐直驰入西魏的军营,如入无人之境。这时有人报告说彭乐反叛了,高欢非常恼怒,因为彭乐这家伙叛变是有前科的。没过多久西北方向尘土飞扬,彭乐的使者跑来报捷,说已经俘虏了西魏的临洮王元柬、蜀郡王元荣宗等都督将佐四十八人。东魏一时间士气大振,乘胜追击西魏的人马,打得西魏一败涂地,共斩首三万多人。
宇文泰这一次兵败如山倒,高欢派彭乐继续追赶宇文泰,眼看着宇文泰就要被包围。在这危急时刻宇文泰决定赌一把,他对彭乐说:“你不是彭乐吗?真是个痴汉子,今天要是没有我了,明天哪里还会有你。你为什么不赶快回到营地,收取属于你的金银财宝!”宇文泰的意思是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彭乐一想也有道理,就听取了宇文泰的意见,并拿走了宇文泰留下来的一袋金条。彭乐回去后对高欢说:“宇文泰从我的刀刃下漏网,不过已经吓破胆了!”
高欢盘向他问详细的情况,彭乐把宇文泰的话说出来,并且辩白说:“我不是因为他说了这句话才放走他。”高欢虽然对彭乐取胜感到高兴,但同时也恼怒他没将宇文泰捉到手,就命令他趴到地上,自己亲手揪往他的头髻连连往下磕,并且数落他以前在沙苑战役中失败的事。高欢越说火气越大,三次举起刀子要向彭乐劈去,直气得咬牙切齿,愤怒持续很长时间不能平息下来。彭乐告饶道:“求丞相拨给我五千名骑兵,我再去为丞相捉拿宇文泰。”高欢恨恨地说道:“你放掉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怎么现在又对我说要再去捉?”最终高欢还是原谅了彭乐,叫人拿来三千匹绢压到他的背上,算是赏给他的。
彭乐真是不错,虽然挨了一顿打,但是宇文泰赏了高欢接着又赏,发了一笔横财。
第二天双方又一次交战,宇文泰指挥中军,赵贵指挥左翼,若干惠指挥右翼。西魏的中军与右翼联合攻击东魏,狠狠打击了对方,俘虏了东魏的所有步兵。
战斗中高欢失去了座骑,部下跳下马让高欢骑,高欢跨上马就跑,高欢身后跟随的骑兵只有七个人。眼看追兵就要赶到了,高欢的亲信尉兴庆对高欢说:“丞相你快跑,我的腰间还挂着一百枝箭,足可以杀死一百个人。”高欢对他说:“如果我能摆脱这次劫难,我就任命你为怀州刺史,要是你不幸战死我就把这个职位给你的儿子。”尉兴庆回答说:“我的儿子年龄还小,你就任用我的兄长吧。”高欢表示同意。尉兴庆冲上前去抵抗西魏的追兵,在身上的箭用尽后被追兵杀死。一个优秀的领导敢于重赏自己的下属,高欢就是这样一个领导,该打赏识时就打赏,毫不含糊。
高欢部下军士有偷杀驴的,按照军法应当处死,高欢没有立即杀他,准备带回并州以后再处决。事情就坏在这里,那个人岂能等死,傻啊。第二天那个偷杀驴的人投降了西魏,并告诉了高欢所在的位置,西魏便集中精锐部队大举进攻。
宇文泰招募了三千名勇士,让他们手持短兵器,由贺拔胜带领着直扑高欢取其项上人头。贺拔胜在队伍中间找到了高欢,就抓起长矛与十三名骑兵一道追赶上去。追了几里路后,眼看自己长矛的尖头就快要触及到高欢的身体,贺拔胜就喊着高欢的鲜卑名字说:“贺六浑,贺拔破胡今天一定要杀了你!拿命来吧!”高欢吓得几乎背过气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高欢的一名手下抓起弓箭向贺拔胜射去,射中了他身边的两名骑兵,武卫将军段韶又射死了贺拔胜的马。射人先射马,这句话一点都不错,等到贺拔胜换了一匹马时高欢已经跑远了。贺拔胜悔恨不已,感叹道:“今天我没有带弓箭,没能杀了高欢,这是天意呀!”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在疆场上驰骋就好像把脑袋寄存在头上,随时都有毙命的可能。连高欢、宇文泰这样的最高统帅都有可能牺牲,更不用说一般将领和普通的士兵。一将功成万骨枯,古来征战几人回。
西魏赵贵等五位将领都作战不利,东魏的兵将又重新振作起来。宇文泰与东魏交战,也再次受挫。恰好天黑下来了,西魏的人马趁机撤退逃跑,东魏的将士则乘胜追击。后来还是独孤信、于谨召集了一批掉队的士兵在东魏部队的后面进行突袭,使东魏的这些追兵受到惊扰,西魏的各路军队这才得以保全。
西魏另一名将领若干惠也在夜间带着部队逃跑,东魏的人马在后面不停地追赶,跑着跑着若干惠决定不跑了。让人追着屁股打滋味实在是太不好受了!若干惠从马上下来,命令厨师埋锅做饭。吃完饭之后若干惠对身边的人说道:“在长安死还是在这里死,有什么不同吗?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在他的激励下将士们都视死如归,于是若干惠叫人竖起战旗,吹响号角,聚集起离散的士兵缓缓地返回。追赶的东魏士兵怀疑路上有埋伏,不敢逼近。
宇文泰安全返回关中,驻扎在渭河边上。高欢进入陕地,东魏行台郎中封子绘对高欢说:“将东魏西魏合为一体的机会就在今天。昔日道武帝拓跋珪平定汉中之时没能乘胜占领巴蜀,失误就失误在犹豫不决上,后来再后悔也没有办法。希望丞相你不要对此疑虑,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高欢有些赞成他的意见,就召集各位将领商议是继续前进还是就此打住。众将领都认为:“现在野地里没有青草,人和马都已经疲乏消瘦,不能再作长距离的行军,还是撤军为妙。”陈元康说道:“两个强大的国家相互交战已经持续不少岁月,现在我们有幸取得了辉煌的胜利,这是上天给予我们的好机会,绝对不能够失去。我们应该乘胜追击他们。”高欢问道:“如果遇上埋伏怎么办?”陈元康回答说:“丞相你以前在沙苑战役中失利的时候他们都还没有埋伏,现在他们遭受惨败,正在疲于奔命,怎么还能够深谋远虑?假如舍弃他们不进行追击,必然会留下后患。天予不取,必受其咎。”高欢不以为然,他已经多次领教了宇文泰的手段,觉得还是谨慎一点为妙。高欢仅仅派了刘丰生率领几千名骑兵去追击宇文泰,自己向东返回。
宇文泰战前曾派人去召王思政,准备让他镇守虎牢。结果王思政还没有赶到宇文泰就已经失败,现在宇文泰就让王思政镇守恒农。王思政入城之后下令打开城门,自己脱了衣服睡觉。第二天王思政又慰问勉励了将士们一番,表示眼下的情况没什么可怕的,什么样的困难我们没有经历过。朋友来了又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几天以后刘丰生带兵来到恒农城下,他摄于王思政的气势不敢进攻,只能带着部队回去了。王思政就下令修筑内城与外城,建起用以侦察防御的高台,经营农田,屯积草料与粮食,从这个时候起恒农才开始有了防御设施。
由于战事不利,宇文泰向皇上请求降职,元宝炬当然没有答应。此乃天意,非战之罪也。宇文丞相劳苦功高,应该重重有赏。
在此次战役中西魏的各位将领都没有功劳,只有耿令贵与王胡仁、王文达三个奋力拼搏立下不少战功。宇文泰想把雍、岐、北雍三个州交给他们掌管,但因为这三个州有好有坏,一向赏罚分明的宇文泰也犯了难。后来宇文泰灵机一动,让他们用抓阄的办法决定谁管哪个州,总算解决了这一难题。有时候抓阄也是个好方法,只要不作弊,绝对公平。
经过这次失利西魏认识到了自身实力和东魏的差距,宇文泰广泛召募关陇地区豪门大族的子弟来增强部队的力量,补充了很多新鲜血液。大量的汉人开始进入军中效力,改变了自北魏以来军中多为鲜卑人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