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向各位大臣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办,有人说投奔梁国,有人说到南方依靠贺拔胜,有的人说去西部的关中地区,还有的人说坚守洛口死战一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元修也不知道该听谁的好。
在这种生死存亡关头宗室元斌之还要与斛斯椿争权夺利,他从斛斯椿处回来,欺骗元修说:“高欢的兵马已经到了!”元修无心应战,派遣使者召回斛斯椿,然后就率领南阳王元宝炬、清河王元亶、广阳王元湛等人向西逃跑。元斌之一看皇上根本顾不上他,只能向南投奔了萧衍。
大家都知道元修将要到关中去,可王公大臣们之中很多人都不愿跟过去,西北有什么好玩的呀,当然还是洛阳山好水好歌舞好了。在元修向西逃亡的第一天夜里身边开溜的人就超过了一半,连清河王元亶、广阳王元湛也跑了回去。
令人没想到的是武卫将军独孤信却抛弃妻子和父母单人匹马前来投奔元修。独孤信之前并不是元修的亲信,也没有受过元修什么恩惠,他对皇上如此忠心确属十分难得。元修感慨地说道:“你辞别父母舍弃妻子而来,有言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现在才知此言非虚啊!”
独孤信是有名的美男子,有一个典故“斜阳侧帽”讲的就是他。独孤信后来在担任秦州刺史的时候,有一次到郊外打猎忘记了时间,回城时已经晚霞满天。他快马加鞭,迎风急驰,帽子无意中被风吹到到了一边。晚霞映照在独孤信的脸上,像极了一尊雕塑,比蒙娜丽莎更朦胧,比大卫雕像更阳刚,让无数路人竞折腰。第二天满城的人都学独孤信的样子侧戴着帽子。
独孤信还是三朝国丈(北周、隋、唐),杨广、李渊都是他的外孙,这些都是后话。
元修马不停蹄地奔向长安,与负责接应的李贤在崤县境内相遇。高欢几乎兵不血刃地就进入了洛阳,元修平时养的那些兵基本上完全没有派上用场,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都打了水漂。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没有将军的士兵只是一盘散沙而已。
高欢派人追赶元修请他东还,高敖曹率领骑兵追赶元修一直到了陕城以西,最终没能赶上。
元修长时间地奔驰,又饥又渴,跟随元修的官员两三天里都只能喝山间的溪水充饥。一行人到了王思村(山西省晋中市太谷县)时村民献给元修一些粗茶淡饭,元修狼吞虎咽,觉得比平时吃的山珍海味还要可口,他下令免除了全村十年的徭役。等到了稠桑,潼关大都督毛鸿宾隆重迎接元修,送上了酒和饭菜,元修和跟随他的官员才免除了饥渴。
这段时间高欢一直在反思,是不是自己之前太温柔了?我长得斯文你们就欺负我是吧,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老子不杀几个人你们还以为我晕血。
高欢召集洛阳的文武百官,对他们说:“做臣子的侍奉皇上,要能够解救危难、消除混乱。如果在朝中不进行诤谏,皇上出门时又不陪同跟随,平时一心争宠幸求荣耀,一旦遇上急事就自己抱头逃窜,那么做臣子的气节又在哪里!”大家都没法回答,只有尚书左仆射辛雄说道:“皇上与他宠信的近臣们谋划商量事情,我们这些人事先都不知道。等到皇上的车架到西边去的时候,我们要是立即追随恐怕行为就等同于奸党;而我们留下来等待丞相,丞相又以不追随皇上这一点责难我们,我们这些人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罪责了。”
高欢对此不置可否,他继续说道:“你们身为高级官员本来应当用自己的身体来报效国家,但是在一群奸臣当权的时候你们中间有人说过一句规劝抗争的话吗?国家大事一朝之间糟到了这种地步,你们的罪责还能归到谁的身上!”说完高欢不容分说就下令收审辛雄以及吏部尚书崔孝芬、散骑常侍元士弼等人,将他们一个个都杀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来这些人没有跟着元修西逃绝对是一个错误。
高欢让原任司徒的清河王元亶出任大司马,主持尚书省政务。元亶半路返回倒是是押对了宝,有宗室身份罩着就是不一样。
宇文泰派赵贵、梁御率领两千名士兵前去恭迎元修。元修沿着黄河向西而行,他对梁御说:“这条河的水向东流,而朕却往西去,如果有一天我能够重返洛阳,亲自到皇陵宗庙祭祀,那全都是你们的功劳呀!”说着元修和他身旁的人都流下了眼泪。
宇文泰备好了仪仗与卫队迎接元修,在东阳驿进行了参拜。宇文泰摘去帽子流着眼泪说道:“我没能阻止贼寇的侵犯,致使皇上颠沛流离,这都是我的罪过。”元修说道:“你的忠心与气节天下人尽皆知,朕因为缺乏足够的德行而身居尊位,这才导致贼寇肆意横行。今天与你相见实在是太惭愧了,我现在就把国家的重担托付给你,你好好努力吧!”将士们都群情激昂,高呼万岁。
元修进入长安,将雍州的官署作为宫殿,大赦天下,任命宇文泰为大将军、雍州刺史兼尚书令,国家军政大事的安排都取决于他。宇文泰又与冯翊长公主成婚,被封为驸马都尉。
元修还另外设置了两名尚书,分别掌管军机大事,他让行台尚书毛遐、周惠达担任了这两个职务。宇文泰对周惠达说:“从前周室东迁,依靠的是晋国、郑国。如今君王西迁,驾临关中,我虽然身当重任,但才能不如古人。您应当尽心尽力,共同完成功业,以博取富贵。”周惠达回答道:“我在外作官多年,遇上您匡复国家的机会,富贵之事不是我敢奢望的。只希望您威名德政传遍天下,我能够为此效点微薄之力,也就心满意足了。”
此时长安政权刚刚创立,毛遐、周惠达积极储备粮食,制造各种器械,精选士兵战马,整个朝廷运行都依靠他们。
高欢还不死心,亲自追赶元修想要迎他回来,他攻下了潼关,部队进驻在华阴长城,龙门都督薛崇礼率领全城军民投降了高欢。高欢从离开晋阳到这个时候,一共递交了四十份奏折请元修回洛阳,元修都不作答复。高欢没有办法,只能往东返回。
此时贺拔胜派长史元颖管理荆州事务,守卫南阳,自己率领所属部队向西赶赴关中地区。他到了淅阳郡后听说高欢的军队已经驻扎在华阴,就准备回去,行台左丞崔谦对他说:“如今皇室遭到颠覆,皇上流亡在外蒙受风尘,将军应该日夜兼行到皇上所在的地方进行朝拜,然后再和宇文行台一道同心协力、弘扬正义,这样一来天下的人有谁不望风而响应呢?现在将军舍弃这义举而退却,恐怕人人都会离散而去,一旦失去了这样的好时机将会后悔莫及。”贺拔胜没有采纳崔谦的意见,继续往回走。
崔谦的话果然没有说错,高欢派遣侯景等人带领兵马开往荆州,荆州的百姓捉住了贺拔胜的手下元颖来策应侯景。这时贺拔胜也赶到了,只是没想到自己的主场变成了客场。侯景以逸待劳,进行迎击,贺拔胜的兵马被他打败。这一下贺拔胜成了丧家之犬,只好带领几百名下属前去投奔梁国,选择了当初上中下三策中的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