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从各州郡广泛征招兵马前来勤王,只有东郡太守裴侠忠于皇室,率领他的部属抵达洛阳。王思政问他:“如今大权在握的官员都割据一方,皇室日趋卑微,我们准备迁到关中去,你认为怎么样?”裴侠回答说:“宇文泰被三军推崇,占据着可以以一敌百的险固地方,这就像自己手持着戈矛哪肯轻易将把柄授给别人呢?所以虽然皇上想去投靠他,但是我认为恐怕无异于避开了沸水又跳进了火坑。”
裴侠倒是个清醒的人,把道理说的很明白。王思政又问道:“那该怎样做才好呢?”裴侠说道:“留在这里有近忧,到西部去则有远虑,比较之下还是暂且先去关中地区吧,然后再慢慢想一个合适的方案。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王思政认为裴侠言之有理,把他推荐给元修,元修授予他左中郎将的职位。
高欢因为洛阳久经兵火战乱,一直想要把国都迁到邺城。元修坚决反对,说:“孝文皇帝定都河洛地区,开创了我们魏国流传万代的基业。丞相既然是国家的功臣,就应该遵照以前的旧制办事。”听到元修这么说高欢就暂时放弃了这一念头,到了这时高欢又一次谋划迁都的事请,他把从各州摊派购买来的粮食全部都运进了邺城。
元修当然不会任由高欢摆布,又下诏书给高欢说:“丞相你要是想平服人心杜绝众人的非议,只有撤回河东的兵马,停止现在的军事行动。做了这些事之后说你坏话的人自然会张口结舌,不再产生怀疑。丞相你从此在太原可以高枕无忧,朕在京城也可以垂衣拱手不用操心。你要是挥师南下,想篡夺皇位,那么朕虽然在领军方面没有什么才能,但是为国家宗庙考虑就是想罢休也不可能。决定权在你那里,希望你能慎重考虑。”高欢也不理会,继续向元修递送奏折,竭力数说宇文泰、斛斯椿的罪恶。
元修打算让广宁太守任祥兼任尚书左仆射加开府仪同三司,没想到任祥却弃官逃走,渡过黄河,占据了郡城等待高欢前来。这事对元修打击特别巨大,他一时心灰意冷,有些破罐子破摔,颁下诏书让文武百官中凡是高欢任命的的可以随意离开或者留下。
现在作为皇帝的元修也感受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些人平时都对自己山呼万岁,一到关键时刻就跑得比兔子还快。走吧走吧,都到高欢那里去吧,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们!
看来朝中的大臣是指望不上了,还是请外援吧,元修派人征召贺拔胜赶赴京城。
贺拔胜,字破胡,能左右开弓,骑在马上向左右两个方向射箭,家乡的人无不称赞他的胆略。北方发生动乱时,贺拔胜曾经和父亲一起镇守怀朔镇,他们已经被围了一年多,但援军却迟迟不来。贺拔胜慷慨激昂地对镇将说:“末将愿出城向朝廷求救”。镇将同意后贺拔胜招募了十多个勇敢的少年,一起乘夜骑马突围出城。敌兵追来,他大声喊道:“贺拔破胡在此,谁敢拦也!”敌军被吓得不敢逼进。朝廷答应出兵救援,命贺拔胜回怀朔报告,贺拔胜又突破敌军的防线,敌兵追赶,贺拔胜射杀了好几个人。来到怀朔城下贺拔胜又大声喊道:“贺拔破胡与官军一起杀来啦。”
城中的人立即打开城门让他进去。
后来贺拔胜与哥哥贺拔允、弟弟贺拔岳一起投奔了尔朱荣,尔朱荣得到贺拔胜后十分高兴,对他说:“我得到你们兄弟三人,何愁不能平定天下。”
作为一名冲锋陷阵的战将贺拔胜英勇无比,无人能敌;但作为一名运筹帷幄的三军统帅贺拔胜却显得过于优柔寡断,难成大事。
贺拔胜就皇上征召自己入京的事询问手下卢柔,卢柔回答说:“高欢倒行逆施,将军率领大军赶赴都城与他决一雌雄,不论生死都坚持到底,这是上策;在北面阻隔鲁阳(河南省鲁山县),在南面吞并楚地,在东面连接兖豫地区,在西面与关中之主交好,带着百万人马相机而动,这是中策;以三荆的土地作为资本投靠梁国,功业名誉都失去,这是下策。”贺拔胜听后笑了起来,没作回答。
元修让宇文泰兼任尚书仆射,出任关西大行台,还答应将自己的妹妹冯翊长公主许配给他做妻子。他对宇文泰的帐内都督杨荐说:“你回去告诉你们行台,让他赶紧派骑兵来迎接我。”宇文泰任命骆超为大都督,率领一千名轻骑兵前往洛阳,又派杨荐到关外做好准备迎候元修。
高欢召来他的弟弟高琛,让他镇守晋阳,命令长史崔暹留下辅佐他。高欢举行誓师大会,对他的部属们说:“当初尔朱氏犯上作乱,我在海内伸张正义,拥戴皇上,真诚之心贯通幽明。谁知由此横遭斛斯椿的谗言谄害,我一片忠心却被他们视为叛逆。现在我们向南方进军,不过是要杀掉斛斯椿这一逆贼而已。”高欢任命高敖曹为先锋,直扑洛阳,自己带领大部队向南进发。
宇文泰也在各州郡传布声讨文书,列举高欢的罪恶,并且亲自带领大军前往高平,先头部队已经屯驻在弘农。
贺拔胜的军队则驻扎在汝水,观望不前。
元修带领十万兵马屯驻在河桥地区,斛斯椿为先锋陈兵在邙山的北面。斛斯椿请求亲自率领两千精锐骑兵渡过黄河,乘高欢的人马初来乍到、疲劳困乏的时候发动突然袭击。元修准备同意他的计划,但黄门侍郎杨宽劝告元修说:“高欢这次来势汹汹,估计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现在把兵马借给别人就怕会发生其它变故,靠人不如靠己,多一些兵马在身边就多一份安全。况且斛斯椿渡河之后就算真的打败了高欢,那也是消灭一个高欢,又生出另一个高欢。”元修认为这话讲的很有道理,命令斛斯椿停止行动。
元修的所作所为让人大跌眼镜,元修信任了斛斯椿这么长时间,所有重大事情都交给他处理,现在在这种关键时刻竟然就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对他产生了严重怀疑,脑子短路了吧。当然元修的担心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可是事到如今也只能放手一搏了。况且元修既然不信任斛斯椿,为什么偏偏那么信任宇文泰呢,难道是距离产生美?
斛斯椿知道这一情况后仰天叹息道:“现在皇上相信他身边的人的离间之言,不采用我的计谋,这是天意呀!”想当初你离间起元修和高欢的关系那是相当带劲,难道就只允许你离间别人,不能别人离间你?这次离间的就是你!也让你尝尝被别人进谗言是什么滋味。
宇文泰知道这事以后连连摇头,他对身边的部下说:“高欢在几天之中急行军八九百里路,此乃兵家之大忌,应当乘这个机会出兵袭击他。皇上以万乘之重不能渡过河去与高欢决一死战,反而靠着渡口一味防守,完全不懂行军打仗的阵法。黄河足有万里之长,防御起来极为困难,只要有一个地方让高欢的军队突破整个局势就全完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宇文泰立刻任命赵贵为别道行台,让他从蒲反渡河向并州进军,进攻高欢的大本营,想要围魏救赵,又派李贤率领一千名精锐骑兵赶往洛阳支援元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