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索!”
唐人到底搞什么鬼?
“校尉,吐蕃人下马休息,我们是不是趁他们立足未稳冲他个人仰马翻?”夜袭的胜利显然使赵陵有些轻敌了。
“不行!我们这样的阵势,一动就会出现破绽,”李天郎也在仔细观察山下的敌军,“我们有时间,而他们没有!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里岿然不动!一步也不动!”
“可是太阳马上就出来了,山丘上会很热……弟兄们站在高处很辛苦的!不如冲下去把他们全宰了!”
“晒死也不能动!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现在冲出去真的成了送死了!告诉弟兄们,包括那些驼工和趟子手,要活命就别后退一步,只有在死之前杀光所有敌人,自己才有活路!”
一个时辰过去了,睡眼惺忪的太阳在远处高山后面露出了脸,通红的霞光将山冈上唐军的战阵同样映得通红,通红得耀眼。
时间紧迫,必须在唐军增援部队来之前彻底击败这支小小的护卫队!一直未等来父亲的达札禄恭望着越升越高的太阳开始沉不住气,不能让父亲来看我什么都做不了吧?至少试探一下?
“玛坚东嘎!”“在!”
“你率两百人分四个方向同时进攻!一旦一个方向得手,就发信号,全队随后冲锋!”
“拉索!”“上马!”“狗崽子们快上马!”
“弓箭手,缓步跟进,准备放箭!”
两百骑兵在山脚迅速分为四队,围着车阵所在的山冈,从四个方向开始进攻!
“吹号!”
吐蕃军队的长号如愤怒的牛嚎,直冲向山冈上的西凉兵士。
进攻开始了!
西凉士兵们抖擞了精神,层层叠叠地置好了盾牌,使整个战阵看起来像个巨大的龟壳。在盾牌的空隙间,闪动着刀剑的寒光,火长和队正的口令声此起彼伏。在面朝吐蕃军队的那一面,李天郎抱着横刀,悠然地站在马车上,身后猎猎飘扬的是西凉团的军旗。每一个士兵抬头都能看见他,所有的部下都被他的自信和从容所感染,坚定地执行着他的指令。
“注意了!吐蕃弓箭手!”赵陵紧盯着骑马的吐蕃弓箭手,迅速估算着他们的距离,“两百六十步!两百五十五步!”他拔出一支箭,习惯性地舔舔箭镞,将箭搭上了弓弦,“两百五十步!弩手注意!”
从山下向上射箭,不仅射程大大缩短,而且往往不是射高就是射低,杀伤力也受很大影响,而在高处则相反。吐蕃的骑射手们也知道这点,因此他们绕个圈,企图在与唐军阵地平齐的山脊上找个旗鼓相当的发射点。这样的算盘瞒不过李天郎,“弩手别管冲来的骑兵,将对方弓箭手给我端了!赵陵!”
“遵命!校尉!交给我了!两百三十步!起弩——”
一百支擘张弩应声微微上扬,杀机凝重……
“后排弟兄注意!准备听我号令,待弩手射完后再放箭!每队瞄上一队吐蕃进攻骑兵!前排弟兄掌盾!”马大元将长枪往地下一插,缓缓蹲在盾牌后面,拉开了自己的长弓……西凉团是没资格用大唐禁卫军专用的稍弓和格弓的,但是他们个个都能在马上马下娴熟地使用尺寸较大的长弓,比很多使用骑射专用弓——角弓的安西军骠骑还要精熟。尤其是赵陵,一把长弓简直出神入化!
吐蕃人的呐喊声沿着山坡滚滚而来。
“放!”
“嗒嗒!”这是弩机!
“放!”
“嗖嗖!”这是长弓!
天空中突然传来奇特的嗡嗡声,正在费力催马爬坡的吐蕃骑弓手警觉地抬头观望,一群小黑点在黎明眩目的阳光中蜂拥而来。这是什么?小黑点飞速接近,在吐蕃人头顶泛化为一簇寒星,有眼尖的骑手骇然大叫:“有箭!”所有仰天的瞳孔一齐惊惧地缩小……一群利箭!唐军的弩箭,好可怕的射程!好惊人的速度!“注意!注意!散开!散……”
12.后退也是死
血花四溅!人喊马嘶!
冰雹般的箭矢带着巨大的势能和动能摧枯拉朽般扫过了吐蕃的骑队。
穿透铁盔射进头颅!
穿透胸甲射进心脏!
穿透盾牌射穿手臂!
甚至射穿了战马坚实的头骨!
在鲜血和尘土中,中箭的人和马匹都发出了痛苦的尖叫,颓然翻倒的生命在血光中做最后的挣扎!
吐蕃人骁勇的呐喊声戛然而止!
马大元的弓箭射倒了最前排的吐蕃骑兵,后面的骑兵从飞蝗般的箭雨中浴血冲出,挥舞着马刀越来越近!这时被驱散的吐蕃箭手才零星射来报复的利箭,层层密集的盾牌将它们拒之门外。当第五轮弩箭再次呼啸而过后,残余的吐蕃弓箭手已经开始狼狈溃退,一百多人马横尸山腰。
要不是李天郎严令不准出击,马大元几乎要跳将出来了。在他前面的长枪凶狠地扎进冲到近前的吐蕃战马腹部,疼痛难忍的战马扬蹄惨嘶,将马上的骑手甩了下来,重重地砸在盾牌上,没等他动手,一把横刀就把骑手砍成了两半。“你个狗日的罗老六,敢抢老子生意!”罗老六憨憨地一笑,来不及回答,因为剩余的吐蕃骑兵终于和阵前的排矛手正面碰撞了!
被战马冲断的长枪,肉体和盾牌撞击的闷响。后排长枪戳人,前排横刀砍马!两股力量骤然交锋的结果很快分晓:骑兵的冲锋遭到重挫!气喘吁吁冲近阵型的四支骑兵本来就被强劲的弓箭射乱了阵脚,当他们中的幸存者勇猛地冲到唐军面前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从盾牌墙中伸出的密集长枪!散乱的勇士无奈地倒下,有的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呻吟……
脸上被唐军利箭犁出一道可怕血槽的玛坚东嘎飞身掷出自己沉重的战斧,战斧旋转着砍进一面盾牌,牢牢地深陷在上面,躲在后面的唐军一个踉跄,差点坐倒在地。
“勇士们冲啊!”后退就会把后背亮给虎视眈眈的唐军弓箭手,只有拼了!“杀!杀!”玛坚东嘎拔出战刀用刀背猛砍马臀,战马发疯似的冲向唐军。
“嘭!”“嚓啦!”战刀划过盾牌,火花迸溅!刺出的长枪被玛坚东嘎左手一把抓住,右手的战刀劈开了盾牌上的铁皮!在他侧面三十步外的马大元赞许地点点头,吐蕃也有好汉!现在叫你瞧瞧这个!他迅速拔起插在地下的长枪,深吸一口气,轻舒猿臂,长枪如离弦之箭射向正在奋力拼杀的玛坚东嘎。尖细的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破空而至。“当心!将军!”一位满身是血的吐蕃骑兵大叫,“长枪!”
李天郎似乎没有听见马大元的担心,“待我先向袁使君复命!”他再次拍拍马大元的肩膀,道了声“辛苦”,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注意接应赵旅帅,他带着两个弟兄在后面打探吐蕃军队消息。”马大元拱手答应,看着李天郎略微疲惫地走向坐在那里发愣的袁德,马大元心里不由嘀咕:那个袁使君算个什么鸟啊?李校尉干吗对他那么恭敬!不就是个文绉绉的书生吗?行军打仗球经不懂,只会耍官威,看他听见吐蕃骑兵来袭时的鸟样!为给众弟兄讨个好盾牌,校尉还花了不少钱帛打了个金马送给这厮,死狗奴的,不是东西!吐蕃人来了,大杀一场便是,不就横竖一个死嘛!死狗奴的,死也要多拉几个吐蕃番鬼垫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