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必须要抢在窦建德的前面抵达武牢。

李世民将所部一分为二，让四弟齐王李元吉和屈突通继续围困洛阳，而他自己则率领精兵三千五百人东进武牢，迎战窦建德的十万大军（号称三十万）。

所幸，李世民赶在窦建德的前面到达了武牢。

唐夏两军在武牢关下展开了拉锯战。

用兵诡异的李世民派遣部将王君廓率轻骑千余抄了窦建德的运粮道。

几次交战均以失败告终，粮食也快没了，夏军将士人人思归。

窦建德在极度的不情愿中迎来了自己人生的最大危机。

开会！开会！

窦建德的幕僚当中也不乏有真才实学之人，凌敬正是其中之一。和众人一样，他也极力劝说窦建德放弃武牢。当然，他的想法可不是什么“退回洺州”之类的陈词滥调，他认为在武牢关下鏖战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与其耗在这里，不如倾巢而出，渡河攻取怀州和河阳，而后再全军翻越太行山，进上党，抵壶口，尽收河东之地。

他进一步指出，这样做有三个好处，一是大军如入无人之境，非常安全；二是可以拓展疆土，扩大军队的规模；三是围魏救赵，曲线救郑。

凌敬的分析高屋建瓴，有理有据，老窦的心被说动了。

出人意料的是，凌敬的想法却遭到了绝大多数人的反对。

原来，王世充的使者王安世早就听说了这个消息。这怎么能行呢？你们去攻打河东，谁来解我们郑国的危难呢？于是，他暗中贿赂了窦建德身边的人。

拿人家的手短。这些人纷纷向窦建德进言，凌敬只是一个纸上谈兵的书生而已，怎么能和他商量军国大事呢？

窦建德经不住这些人的百般游说，回绝了凌敬的建议：“现在我大夏将士的士气如此高涨（小玉我就没看出来），这摆明了老天爷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我相信与李世民的决战一定可以大获全胜。”

偏巧凌敬性子拧，非要争辩，窦建德很是生气：“我已经听从了大家的意见，不能再听你的了。”老窦派人将凌敬撵了出去。他并不知道，这其实也是撵走了他最后一丝的希望。

一向脾气温和的窦建德居然发了这么大的火，连平素十分受尊重的凌敬都给撵了出去。这个消息引出了另外一个人。

谁？他的老婆曹氏。

毕竟是两口子，说话比较直接。曹氏对窦建德说：“凌敬的计谋非常好，极具可操作性，你为什么不采纳呢？”

正在火头上的窦建德说出了平生第一句对老婆不恭敬的话：“争战之事哪是你们女人所能知道的呢？洛阳危在旦夕，只盼望着我来解救他们。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他们，怎么能够因为遇到一点困难就退却了呢？”

凌敬和曹氏的劝谏不仅没有打消窦建德的念头，反而更加坚定了他与李世民展开决战的决心。

李世民，别小打小闹了，来个爽快的吧！

根据细作的报告，唐军的马料快要用光了。窦建德听说了之后，十分开心。

马料没了，唐军的骑兵就只好到汜水的北岸去放牧了，这样防守武牢的力量必定大大削弱。

令人扼腕的是，窦建德的情报工作做得好，但是李世民做得比他更好。窦建德以为李世民不知道他知道，实际上，李世民知道窦建德以为他不知道他知道。

五月的中原，春天的脚步已快要过去，溽热的夏天已隐约地显出了端倪。大河北岸满是绿油油的鲜草。细作的情报显示，李世民已经率领骑兵渡河，在河边牧马。

好啊，就等这一天了，攻取武牢就在明日。

第二天，窦建德率领全军攻打武牢，唐军就是坚壁不出。窦建德布好战阵等了约两个时辰，就是不见唐军出击。

时间已近晌午，艳阳高照。从早晨一直站到到中午，夏军等得又渴又饿。体恤将士的窦建德一看情形，就下令军士原地休息。

领导终于下令了，众人争着去河水。

老窦也下马落座，喝起了水来。

喝吧，喝吧，尽情的喝吧，唐军不出来倒好，出来正好落了我的下怀。李世民不在，骑兵也不在，城内仅余不到三千步兵，只要你敢开城门，你们就肯定玩完了。

老窦边喝水边打着如意算盘。

武牢城头，唐军依然在毫不松懈地坚守着。

突然间，晴日里一声炮响，唬的老窦的茶碗都掉了。

只见，武牢的城门打开了。

终于开了，等的就是这一刻。

李世民等的也是这一刻。

老窦的嘴刚张开了一半就定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从城内冲出的赫然是唐军的骑兵。

原来，狡猾的李世民在昨天夜里，偷偷带着骑兵返回了武牢。窦建德以为李世民在北岸放牧，其实李世民一直在武牢城头注视着他。

就在老窦一愣神的功夫，唐军的骑兵已经冲到近前。夏军仓皇应战，两军杀在一起。阵地上尘土飞扬，箭如雨落。

夏军拥着窦建德且战且退。

李世民觑准时机，率领骑兵突入夏军纵深，来回冲杀，如此反复四五个回合，夏军的阵脚终于大乱。

李世民最后一次猛插到夏军的阵后，举起了唐军的大旗。夏军将士回头一看，以为唐军已经占领了大营，再也无心恋战，全军溃散，四处逃命去也。

老窦也在乱军中中了一枪，没办法，刀枪面前人人平等。

慌不择路的老窦逃到了牛口渚，被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的唐将白士让和杨武威生擒。早先，军队中就流传着这样的童谣：“豆入牛口，势不得久。”

果不其然，窦建德选择了牛口渚，就好比当年曹操选择了华容道。所不同的是，等待曹操的是侠肝义胆的关云长，而等待老窦的白士让和杨武威可没有关云长的那份从容和大度。

来了？

来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下马吧！

四天后，王世充终于在洛阳的城头看到了自己日夜悬盼的夏主窦建德，确切的说，是一个五花大绑的窦建德，旁边还有一个得意洋洋的李世民。

头脑一片昏然的王世充问自己的部下，突围南下襄阳怎么样？回答他的一片可怖的沉默。

唉，王世充长叹一声。

洛阳这座永恒之城的城门终于打开了，王世充带着手下文武官员一干人等缓缓地走了出来。

就在王世充迈出城门的那一刻，一面郑国的大旗从城头缓缓飘落。当王世充的脚踩在旗上面的那一刻，郑国与夏国从此不复存在，一个崭新的时代终于揭开了帷幕。

在唐军的大营中，王世充与窦建德终于相逢了。

你也来了？

嗯！

来了就好！

如果说相逢是首歌的话，王窦的相逢注定是一首悲情的绝唱。皇图霸业转眼成空，徒留空名供后人唏嘘。

一个枭雄和一个英雄被另一个枭雄给打败了。

这个时代既是属于他们的，也是属于李世民的，但是归根到底，还是属于李世民的。然而，从这一刻起，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未来是只属于李世民一人。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窦建德的左仆射齐善行、右仆射裴矩及建德妻曹氏举山东之地，奉传国八玺来降。

有人悲愤有人欢。七月的长安，人潮涌动，花团锦簇。李渊举行了盛大的庆典，迎接秦王李世民凯旋归来。

随后，窦建德同志迎来了自己人生的终点。回想自己的一生，重情重义，侠名远播，纵横天下，谁曾想，到了却是这么个结果，命运啊，你真是太会玩了。执着于信义，必定死于信义，这就是英雄的悲剧式宿命。“唰”，刀光一闪，窦建德的人头骨碌碌地滚落在地上，映入这个英雄眼中最后的景象是那片瓦蓝瓦蓝的天空。

王世充没有死，因为李世民曾经答应饶他一命。只可惜，多行不义必自毙。王世充在奉旨前往四川的途中，全家被自己的仇人定州刺史独孤修杀戮。

王世充本是西域一个丧父的孤苦胡儿，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皇帝的位置，想来也是不虚此生了。

自武德三年七月唐军兵出函谷关，到武德四年五月占领洛阳，前后历时共计十个月，围洛阳，八个月；战武牢，两个月。

武牢一战，消灭了李唐最为强大的两个敌手，进军中原的障碍被彻底扫除，一统河山已不再是一个遥远的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