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刘秉乾经商,多在秦晋冀豫川来往,常约两三师兄弟陪同。一为安全,二为武学交流,三为游历山水,增长见识,有益身心。我等兄弟遇有闲暇之时,也乐于奉陪。几大武术名地自然不肯错过,少林寺,陈家沟,永年广府镇,沧州,峨眉山,青城山,多次拜谒交流。其中滋味难以明说,罗列几件趣事,仅为笑谈。
一僧号称硬功无双,自称硬气功大师。开砖劈石视为平常,可捻碎瓷成粉。尤善油锤灌顶与头开钢板。我等听后吃惊,托友人牵线搭桥,方得拜会。那僧高大魁梧,一身肌肉成块,双手宽厚,死茧布满拳面与掌根,油光头顶,亦有碗底大一片死茧。言语江湖老道,目光狡黠难以琢磨。室内一面墙,大小锦旗布满,溢美之词难以复加。说到武学,其言华而不实,大而空洞,四六成句,彼有快板韵味。言语间,手舞足蹈,若戏曲程式,撑架亮相,很是精神。随手一一拿起砖,石,生铁条,拉开架势,应声而断。我等眼拙,不辨真伪,呆傻观看,连声叫好。唯王伯与二师兄经多识广,明白其中倪端,微笑不语。随应韵击拍,以和口辙。那僧一时手脚按拍而动,亦觉别扭。竟不能静神运劲,如何发力。僧人停下手来,对王伯与二师兄刘秉乾道:二位师兄都是高人,能看透俺这点本事,别拍了。与我等对视一番,众人立时哄堂大笑。
那僧倒也直爽,后来与我等成为好友,互通有无。
八:
又一老僧号称武学正宗,自诩禅武双绝,曾游历各地,遍迹南北,无有敌手。国内舆论无有不捧者。问吾师,答曰:不知,或曾为隐世高人。二师兄多次托人欲以拜谒,均推辞回绝,不得见。后经高人指点,才知诀窍。老僧拒晤禅武界同道,唯见舆论界记者。随二师兄约王伯与一舆论界好友,装扮演练一番,才得一见。待归来,我等问之,王伯曰:什么禅武双绝,既无慧根,又无静心,心浮气躁,唯名利是图。谈及武学,更是不知。满口心经神论,根本不知力与劲,死桩僵力,无有变化。功夫不及一泼皮街混。二师兄说的更为具体:见老僧时,其有三五弟子做陪。与老僧谈禅,其说武。与老僧说武,其谈禅。云里来,雾里去,江湖气味甚浓。谈起武学交流,却舞文弄墨,口占一绝。实扭不过,其弟子以套路应付,便匆匆收场,推说老僧身体不适,一同转身而去。我等听后颇为失望。
有一农夫号称秉承家传,内家正宗,门徒甚众。我等慕名拜谒。其人卅岁左右,待人接物却颇为老道。谈及武学,大理云云,空洞无物,却言必引经具典,一脸高古。得意时手舞足蹈,震足弹臂,自以为能。招式套路,一路二路,新架老架,高架低架,上打咽喉下打阴,中打两肋并当心,还有两膝和两臁,脑后一掌见真魂。林林总总,皆是死架偷劲以为真功,根本不知力之关系和形体变化。二师兄看透其人,相约试手,农夫一再以真功伤人为由推辞,只说推手可以。我已陪形年余,跃跃欲试。随上前接手陪形。那农夫见我不接实力,仅以虚劲布其臂上,同进同退,如影随行。其欲缠绕借力而不得,恼羞成怒,就停下手。
曰:你会推手么?
我答:这就是啊。
其曰:那你手跑什么?步退什么?我这样,你该那样。你不会推手。
我答:你要我进你的圈子就叫推手吗?
其曰: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吗?
我答:随人之动而进退伸缩不是规矩吗?
那农夫一时无言以对,就叫来他的一个弟子,让我看什么是推手。就见那弟子比我大了许多,正值青春,也是人高马大,却不知同动,有意送力送身,被那农夫脚绊手採,连番摔倒在地。得意洋洋,曰:看到没有,这就是推手。我等醒悟,难怪其技十年不出门啊。弟子永远胜不过师父,都把弟子教愚了。
九:
师父曾教诲:站桩提劲出整劲,好比炮兵阵地,火力集中,威猛不可挡。这是好事,只是打实不打虚。两军交战,你不知对手人马集中位置,粮油弹库,指挥部所在,将一个炮阵摆在那里,不是引人偷袭吗?给你几味名贵草药,能治百病吗?
有一公园名拳大师,号称嫡传,弟子众多。余等拜访,聚廊亭而坐,其拿出一堆报纸剪辑,照片,奖牌与我浏览,并出示身份证,大师证与我等。唯恐不信其为大师,喋喋不休,一旁作解。二师兄一笑,问:能实战吗?大师曰:不能实战谁敢在这里摆场子啊。随叫来三五弟子,一一推手演示。均是弟子送力送身,大师死桩发放,确实精彩。博得围观者一片喝彩。二师兄看透端倪,一拉八师兄王林说:八弟上去试试。大师随叫一个五大三粗的弟子,与之交流。那弟子力大身死,有桩劲。王林一上手,只按着基点找死角,不做陪形。把那弟子连着推出去几次。大师也看出王林本事,喝退弟子,就亲自出马。一碰手,大师就採挒擒拿直取王林右臂,王林陪形知力,一改拳风。前腿直击,正中心口。大师一时卧倒在地,疼痛不堪。场面大乱。
十:
有一大师,早年曾多次获得省市国家套路比赛冠亚军,深受老年初级养生者的热捧。其自知功夫花草不实,与人从不言战。却吹嘘以养生主,使人长寿。余查阅其先辈数代,发现最年长者仅七旬余,且为病榻而终。余者皆五旬六旬去世。寿命与常人无异。此等养生,如同庸医看病,治不好亦治不死,学他何用?
资料查阅多了,余发现其拳种有一规律:不论贤愚,凡其先辈后人代代称为宗师,能随其习套路多年者,皆可称为大师。并颁发有后人签名之大师证一张,及大师与宗师合影照片数张。与之论道,宏观宇宙,不着边际;河图洛书,玄而又玄。与之论战,祖辈武功,天下第一;我辈愚钝,仅为养生。嫡传能战者,皆为人高马大,肉厚体重,且从人习过拳击,散打,摔跤者。你胜他,是错,是犟劲,不合内家规范。他胜你,是对,是巧劲,是内家真功。实在不能胜人,则以技击为末技耳,战则有损武德装潢脸面。言称能打的未必是真功,是真功的未必能打。
手上功夫不见一寸,嘴上功力天下第一。
胜就胜了,敗就敗了,哪有内家外家的理由可以搪塞。自己功夫不到,无损拳派章法。却巧舌如簧,颠倒黑白,被人打了个狗吃屎,还说能品出屎中三味也是功夫。简直令人汗颜。
十一:
余经一年陪形训练,渐知对手任何招式,动作之发力,皆受其基点,重心协调变化所制。其发力之力点,轨迹再变,若基点,重心不变,也是犟劲死力一个。反而言之,自己基点,重心的协调变化,亦可制对手之发力。此理,久经沙场之人皆知。
师父教我剑法,让我备有三尺木棍若干,日常手持一根随意玩耍。只在手熟身活。闲暇时,在村中持棍追鸡戳狗以玩乐,引得村人骂街。久之,余脸皮厚,人骂亦听得入耳,嬉皮笑脸应付,还是我行我素。可手上对三尺木棍的触物感觉越发轻灵。几乎能于日常行动中,刺撩圈点,起手而就。陪形多了,身上渐有应力的感觉,手上也就有了轻重与分寸。习武自今,遇有三次险境,而我全身而过,尤感此术不但防身自卫,而且避灾躲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