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49
那天,元稹从洛阳办完事回京,途径华州(今陕西渭南华州区)时见天色已晚,便决定入住驿站(供来往各地的官员途中食宿、换马的住所)。
驿站有上、中、下三个等级的房间,元稹被安排住进了上房。
没想到他才刚安顿好,宦官刘士元也到了。
可那个时候上房已经没有了,驿卒连忙与元稹商量,要他将房间让给刘士元。
元稹年轻气盛,坚决不同意。
驿卒无奈,只好如实告知刘士元。
刘士元勃然大怒:就连宰相见到我们宦官也要让三分,一个小小的御史,居然如此不给面子,真是外卖点50块三斤的龙虾—不知死活!
他马上带着一帮手下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元稹的房间,元稹本来已经躺在床上,见情况不妙,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狼狈逃窜。
但他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了,很快就被刘士元赶上,脸上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疼,钻心的那种疼;
丢脸,丢到姥姥家去的那种丢脸…
接下来发生的事,元稹已经有点恍惚了。
他不知道那一夜自己是怎么过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长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被打的是左脸还是右脸…
他只知道,打人的刘士元事后没受到任何追究,他却反而以“少年后辈,务作威福”为由被贬为江陵府(今湖北荆州)士曹参军。
太耻辱了!
但元稹并没有知耻而后勇,相反,他是知耻而后服—从此对宦官服服帖帖。
通过这件事,元稹充分认识到了一个道理:宦官在当时的地位就相当于东方不败在武林界的地位—无人可以争锋。
到江陵后,他便开始用各种手段讨好宦官,与在当地担任监军的宦官崔潭峻打得火热。
正是这一转变,转变了元稹的人生轨迹。
之后若干年,他的人生似乎可以用这样一首歌来概括:世上只有宦官好,有宦官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宦官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他的时来运转,始于公元820年。
那一年,穆宗李恒登基,崔潭峻回到了京城,成为了皇帝的近侍,凭借着崔潭峻的大力推荐和提携,元稹开始平步青云。
他先是出任祠部郎中、知制诰,不久又擢升为中书舍人、翰林学士。
当然,有所得也必然有所失。
要领略西藏清澈纯净的风景,就必须承受那里稀薄的氧气;要凭借宦官登上仕途巅峰,就必须承受其他人鄙夷的目光。
一次中午休息,元稹跟他的一帮同事聚在一起吃西瓜。
此时忽然来了一只苍蝇,围着西瓜飞来飞去,怎么赶也赶不走。
中书舍人武儒衡一边拿着扇子装着驱赶苍蝇,一边意有所指地说道:这个脏东西是从哪来的,怎么老往这里凑,真是讨厌至极!
元稹当然明白他是在说自己,但却并没有发作,只是微微一笑。
现在的他,早已不会像当初与宦官争房间时那样意气用事了。
别人说什么,他都不会在乎。
也许别人觉得他丢脸,但他却觉得,丢脸是长脸之母。
如今他唯一在意的,只有官位和权力。
不久,为了更上一层楼,他又搭上了比崔潭峻更高一级的宦官—枢密使魏弘简(当时在宦官界,两枢密使与左右神策军中尉合称四贵)。
靠着魏弘简、崔潭峻等人的帮助,元稹深受皇帝李恒信赖,大有拜相之势。
而元稹的目标还不止于此。
他要的,不仅是普通的宰相,而是要集天下所有权力在一身的权相!
在他看来,现在在朝中担任宰相的崔植、杜元颖等人都是庸碌之辈,不值一提,他的对手只有一个—前宰相裴度。
当时裴度正在河北前线指挥平叛,元稹便勾结魏弘简等人,使出浑身解数给裴度下绊子—裴度想要什么,他们就不给什么,裴度不想要什么,他们就偏给他什么…
裴度忍无可忍,多次上书指责元稹。
迫于裴度的压力,李恒不得不解除了元稹翰林学士一职,改任他为工部侍郎。
但这显然不是李恒的本意。
仅仅几个月后,元稹就被正式提拔为了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