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46
先是不久前从幽州分割出来的瀛(今河北河间)、莫(今河北任丘)二州先后发生兵变,乱军驱逐了朝廷任命的节度使卢士玫,归附了幽州乱军首领朱克融;
接着,魏博境内的重镇相州(今河南安阳)也发生了暴动,刺史邢濋被杀;
之后,朱克融又率幽州兵入侵义武,在义武辖区内的易州(今河北易县)等地大肆抢掠…
而与乱军的猖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朝廷方面的讨伐行动虽然看起来声势很大,但实际上却乱象丛生,完全没有章法。
比如,裴度尽管被皇帝委以重任,可朝中有些别有用心的大臣鉴于他威望太高,生怕他再次立下大功而影响到自己的地位,往往对其多加掣肘,把裴度束缚得如同一个被捆住手脚的武林高手—空有一身本事,却只能徒呼奈何!
再比如,横海节度使乌重胤是久经沙场的名将,他认为此时叛军气势正盛,不可轻易出战,便暂时按兵不动,等待出击的时机。
可他等得了,皇帝李恒却等不了。
他觉得乌重胤是消极避战,大发雷霆,随即下令将其调离前线,改任山南西道(治所今陕西汉中)节度使,而乌重胤原本的职务则由宦官推荐的左领军大将军杜叔良接任—推荐理由是杜叔良作风稳健。
事实证明,杜叔良的作风不是稳健,而是稳定—每战皆败,从无例外。
无奈,李恒只好又把原本驻于凤翔(今陕西凤翔)的老将李光颜搬了过来,以取代杜叔良。
…
就这样,凭借着朝廷锲而不舍的瞎指挥和毁人不倦的乱作为,唐军这段时间在前线取得了惊人的战绩—付出的代价重如泰山,斩获的战果轻如鸿毛!
李恒和他的宰相们全都心急如焚。
之所以如此心急,是因为他们知道,朝廷的财政就快要撑不住了—由于宪宗李纯在位的十几年间屡屡用兵,军费支出极大,加上李恒上台后又大手大脚,花钱丝毫没有节制,国库早已十分空虚,哪里还经得起旷日持久的战事!
公元821年十一月,李恒最担心的情况终于发生了—没钱了。
怎么办?
李恒连忙召集大臣们讨论。
有人提议说:王廷凑杀了田弘正,而朱克融却留了张弘靖一命,两坏相权取其轻,相比之下,王廷凑更罪不可赦,不如暂且先赦免朱克融,集中全力讨伐王廷凑一人吧。
李恒同意了,随即下诏任命朱克融为幽州卢龙节度使。
这是自公元819年初平卢的李师道被平定、全国复归一统以来,李唐朝廷首次对叛乱藩镇作出妥协。
这是李恒的一小步,却是藩镇重回割据的一大步!
可叹宪宗李纯奋斗一生所实现的收复所有藩镇的所谓元和中兴,持续了仅仅只有两年多的时间!
当然,在那时的李恒和他的那些宰执大臣们看来,这只是权宜之计而已—生活虽然有眼前的苟且,但他们相信还有诗和远方。
然而他们错了。
生活不止有眼前的苟且,还有明天的苟且、后天的苟且、大后天的苟且…
事态的发展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仅仅数月后,河朔三镇中唯一忠于朝廷的魏博竟然也出了问题—节度使田布自杀了!
田布的死,缘于理想的破灭。
多年来,他一直深受其父田弘正的感染,对朝廷忠心不二。
可惜,他手下的那些人却并不都这么想。
比如被他视为心腹的兵马使史宪诚。
史宪诚原本是魏博一名普通的牙将,因得到田布赏识而被破格提拔为兵马使,掌握了魏博军中的大部分精锐。
但田布这回显然是看错了人。
他对史宪诚掏心掏肺,史宪诚对他却称得上是狼心狗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