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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杜黄裳推荐的高崇文一举平定蜀地后,李纯对杜黄裳更是赞叹不已:这一切都是爱卿你的功劳啊!
不过,杜黄裳虽然有经国之才、识人之明,但他性情火爆,为人又不拘小节,说话总是直来直去,完全不懂察言观色,经常是皇帝夹菜他转桌,皇帝听牌他自摸,皇帝想要静静他啰嗦…
时间长了,李纯到底还是受不了他的臭脾气,便免去了他的宰相职务,改任他为河中(治所今山西永济)节度使。
数年后,杜黄裳在河中去世,享年七十一岁。
顺便说一下,杜黄裳是顺宗时改革派宰相韦执谊的岳父,两人虽有翁婿之亲,政治立场却迥然不同,这也是杜黄裳得到李纯信任的重要原因。
杜黄裳离开朝廷后,接替他出任宰相的,是户部侍郎武元衡和翰林学士李吉甫。
武元衡出自武则天一族—其曾祖父是武则天的堂兄弟,祖父武平一是著名的才子,他本人也以博学多才而著称,年仅二十多岁就中了进士,顺宗李诵在位时,时任御史中丞的他因看不惯王叔文一党的专权跋扈而被王叔文贬官,但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后来宪宗李纯上台,王叔文一派倒了霉,曾受到王叔文打压的武元衡则备受青睐,从此青云直上,一路做到了宰相。
和武元衡一样,李吉甫也出身于名门—关东大族赵郡李氏,其父李栖筠是代宗时期的名臣,他早年以门荫入仕,在朝中历任太常博士、驾部员外郎等官职,却不知因何不受宰相陆贽的待见,被赶出了京城,但他以德报怨,对后来被贬为自己下属的陆贽非常优待—这一段之前曾经讲过。由于在地方上政绩颇佳,名声颇好,李纯登基后,李吉甫被重新召回朝廷,先后出任知制诰、翰林学士等多个要职。
武元衡、李吉甫两人与杜黄裳的政治理念相近,都主张大力加强中央集权,对藩镇采取强硬政策。
第一个往他们刀口上撞的,是镇海(治所今江苏镇江)节度使李锜!
李锜是唐朝宗室—唐高祖李渊堂弟淮安王李神通的六世孙,其父李国贞在安史之乱时为国捐躯,既是皇亲国戚又是烈士子弟,李锜的仕途自然走起来十分顺畅,加上他又非常善于经营,经常贿赂德宗李适身边的宠臣,因此很受李适的信任,从而得以出任镇海节度使这一肥缺。
镇海节度使又名浙西节度使,管辖润(今江苏镇江)、常(今江苏常州)、苏(今江苏苏州)、湖(今浙江湖州)、杭(今浙江杭州)、睦(今浙江建德)等江南六州之地,也就是今浙江北部、江苏南部一带,这里在当时属于富得流油的地方,更是朝廷的财赋重地,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李锜还兼任了盐铁转运使,把持了全国的财政大权。
李锜是个野心勃勃的人。
上任以来,他一面不断用大笔钱财给德宗进贡以巩固自己的地位,一面凭借着雄厚的财力大肆扩军,还模仿当初的安禄山组建了直属于自己的两支亲兵队伍—一支由善于射箭者组成,称为“挽硬随身”;一支由能征惯战的胡人组成,称为“蕃落健儿”,这些人都称李锜为义父。
手中既有钱又有兵,上头又有皇帝做保护伞,李锜自然无所顾忌。
他在浙西横行霸道,作威作福,滥杀无辜对他来说属于常规操作,强抢民女在他看来更是小事一桩,搞得浙西百姓对他无不切齿痛恨。
但李锜却很享受这样的生活,成天得意洋洋,自信满满,走路从来都是横着走的,眼睛从来都是朝着天的,说话从来都不好好说的,一副“我不管你们有没有钱,反正都不如我有钱;我不管你们牛不牛b,反正都不如我牛b”的样子。
可惜他这种所谓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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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宗李诵继位后,王叔文执掌朝政,他很看不惯李锜的做派,便免去了李锜盐铁转运使的职务,这让李锜心中很是愤愤不平,从此开始有了反意。
之后宪宗李纯上位,开始打压藩镇,并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平定了西川刘辟的叛乱。
受此震慑,不少藩镇都纷纷请求入朝,李锜也不例外。
本来李锜以为这就和某些浮夸的领导参加植树节活动一样—只是做做样子而已,没想到朝廷竟然对他动了真格—宰相李吉甫等人早就看出李锜有不臣之心,便让皇帝李纯顺水推舟,任命李锜为尚书左仆射,要他立即进京赴任。
李锜当然不肯去—朝廷这么做摆明了是对自己不放心,他怎么能自投罗网呢?
于是他开始找出各种理由拖延,今天是脚崴了脚疼,明天是牙蛀了牙疼,后天是买了一件超贵的衣服心疼…
后来见实在找不到借口了,他干脆上表宣称自己病了,至少要等到年底才能成行。
李纯就此事征求大臣们的意见:这个李锜,大家觉得该怎么处理啊?
宰相武元衡首先发言:李锜说入朝就入朝,说不入朝就不入朝,他这是把朝廷当成菜市场了—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绝不能对他妥协,否则以后陛下何以号令天下!
他的话,正合李纯之意。
李纯不仅拒绝了李锜的请求,还派使者前去催促。
李锜还是不走。
他授意手下的亲兵发动兵变,当着使者的面杀死了朝廷任命的留后王澹,接着以此为由上书皇帝,说浙西如今形势不稳,自己如果离开,局面将难以收拾。
然而李纯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依然坚持要他马上入朝—别再耍什么花招了,再嚷嚷除入朝之外的一切,我就让你失去一切!
这下李锜再也忍不住了,马上决定扯起反旗,起兵造反。
李纯随即下诏剥夺了李锜的所有官爵,命淮南(治所今江苏扬州)、宣歙(治所今安徽宣城)、江西(治所今江西南昌)、浙东(治所今浙江绍兴)等浙西周边的诸道兵马前去讨伐李锜。
事实证明,这完全是杀鸡用牛刀。
讨伐军还没出发呢,叛乱居然已经平定了—李锜手下的兵马使张子良等将领知道李锜不得人心,跟着他这样慌不择路,结果肯定是走投无路,便反戈一击,生擒李锜,归顺了朝廷。
李锜随即被押往京城处死。
就这样,李纯上位后针对藩镇的两次军事行动都取得了圆满的成功。
但他对此并不满足。
因为他知道,自己真正的劲敌,还在后面。
那就是割据已久的魏博(治所今河北大名)、成德(治所今河北正定)、幽州(治所今北京)、平卢(治所今山东东平)、淮西(治所今河南汝南)这五个藩镇!
五个藩镇中,魏博、成德、幽州地处河北,都由安史叛将的后代或部下所控制,合称河朔三镇,淄青、淮西两镇则位于河南,由发动兵变的原唐朝将领及其后代所把持,多年来,他们不仅职位世袭,赋税自享,基本处于半独立状态,而且还曾多次结成联盟,共同对抗朝廷,朝廷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但现在,李纯不打算再忍下去了。
不过,吸取了他祖父德宗李适当年削藩失败的教训,李纯并没有急于动手,而是一直在耐心等待时机。
当初他刚登上帝位的时候,正好遇上平卢节度使李师古(李纳之子)去世,其弟李师道随即被拥立为副使,总揽军中事务,并向朝廷请求正式任命。
考虑到那时正在对西川用兵,李纯为了避免陷入两线作战的困境—毕竟,他只有一桌菜的本钱,不可能同时宴请两桌客人,因此他最后并没有为难李师道,还是按照老规矩承认了李师道的地位,很快就任命李师道为平卢淄青节度使。
但这显然并不能代表李纯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