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91

就这样，李诵最终保住了太子之位，而李泌也没能如愿辞去宰相职务。

在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里，他继续殚精竭虑，在吏治、财政、农业、外交等许多方面都作出了一定的成绩—要详细描述至少需要上万字，限于篇幅，这里就不一一展开了。

毫无疑问，他算得上是个良相。

可惜，他辅佐的皇帝是李适。

李适这个人，说起来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别的皇帝，有热衷于搞事业的，有热衷于搞女人的，有热衷于搞文艺的，可李适对这些都不是太感兴趣，他最热衷的，是搞钱。

自从重新回到京城后，李适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继位之初他心怀大志视金钱如粪土，而现在，却变成了一个爱钱如命的守财奴。

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史书上并未记载。

不过，我虽没有才，却善于猜。

我猜，情况也许是这样的：

在经历了几年的战乱和挫折后，李适意识到了一个道理—打仗很大程度上打的是钱，要想平定以河朔三镇为代表的地方割据势力，钱也许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既然不能给子孙留下一个统一的国家，那就给子孙留下足够平定割据的资金吧！

当然了，以上只是我个人的推测，信不信由你。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在李适皇帝生涯的后期，他把敛财当成了自己最重要的使命。

其实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果仅仅是想增加收入，似乎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可问题是，李适实在是太不择手段、吃相太难看了。

一次，他愁眉苦脸地对李泌说：以前各地额外给朕进贡的钱财有五十万贯，今年只有三十万贯，朕也知道自己身为天子，让我说这个就像让恩雅来唱《王二姐思夫》—确实有点不大合适，但宫中的用度真的是不够啊。

李泌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为了等明主，苦苦等了几十年，等到的却是这样一个货色！

当然，表面上他不会表现出来。

他只是郑重其事地对李适说：天子不聚私财，臣请求每年从国库中拨出一百万贯用于皇宫的各项支出。只是希望陛下以后不要再接受各地的额外进贡，更不能向地方摊派，以免地方官借机搜刮百姓的钱财。

李适答应了。

然而事实上，对李泌的建议，他只听进去了一半—从国库拿钱；至于后面那句，他似乎置若罔闻—依然屡次传旨向各地索取财物。

对这样的皇帝，李泌就算再贤能，又能怎样呢？

更让李泌失望的，是另一件事。

公元787年底，皇帝李适到陕州（今河南三门峡）附近打猎，归途中路过一处农房，便走了进去，与农房的主人赵光奇交谈起来。

李适信口问道：你开心吗？

由于当时李适和身边的随从都身着便服，加上那时没有电视，没有报纸，更没有网络，赵光奇不知道他的身份，便直言说：不开心。

这让李适感到非常意外。

因为这一年是几年来粮食收成最好的一年，而且为了保证农民的收益，朝廷还要求各地政府优价收粮，照理，百姓的日子会很好过啊，应该开心才对啊。

于是他接着又继续追问：今年庄稼大获丰收，你怎么还不开心呢？

赵光奇回答：因为朝廷没有信用，以前规定除了两税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税费，可现在两税以外的各种搜刮比两税还要多。今年官府宣传的是对粮食优价收购，实际上却都是打的白条，我还没见到一文钱，更令人寒心的是，原先说官府收购的粮食只需要在路边缴纳，现在却让我们自己送到军队行营里，动辄就要几百里地，搞得百姓都要破产了，你说我们怎么能开心得起来？皇帝每次的诏书都说要体恤百姓，政策一大堆，实施下来却全都是名不副实，就如同网上卖的伪劣充电宝一样—表面看起来挺不错，但其实真正能用的可能还不到标称容量的百分之十！…

听着赵光奇的话，李适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朕一定帮你作主！我宣布…

周围的地方官全都吓得面如土色，有的甚至连尿道括约肌都不由自主地开始收缩起来，做好了尿裤子的充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