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87

李适叹道：既然你们两位都这么看，朕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显然，之前他心中那坚如磐石的“对回纥绝不原谅”的信念，此时已经如被压路机压过的薯片一样碎成了渣渣。

这一点，李泌当然不会看不出来。

他知道，现在水温已经到了90度，快接近沸点了。

接下来，他要做的，是再加上一把火。

考虑到李适极为好面子—要他认错比要他认爹还难，李泌觉得应该给他一个台阶，便把原先的问题都推到了张延赏等前宰相的身上：臣以为回纥并不可恨，陛下也非常英明，现在的被动形势都是以前有些宰相没有搞清形势造成的。近年来吐蕃趁我们国内有难，出兵抢占了河西、陇右数千里之地，甚至还入寇京师长安，导致先帝蒙尘、流亡陕州，这样的深仇大恨，咱们大唐岂能不报！可有的宰相却分不清敌友，反而要与吐蕃结盟以攻击回纥，差点铸成大错！

李适终于被说动了。

不过，他对此还是有些顾虑：朕和回纥结怨已久，他们会不会不同意和我们结盟？

然而李泌的口气却仿佛如来对孙悟空说“你再怎么跳都跳不出我手掌心”一般笃定：陛下多虑了。臣当年辅佐肃宗皇帝时，如今的回纥可汗在军中担任胡禄都督，他和现在的国相都在叶护麾下，那时他们都跟随叶护一起来协助我们大唐平叛，臣曾接待过他们，与他们感情颇为深厚，所以他们听说臣当了宰相，便马上前来求和，现在咱们主动去和他们联络，对他们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绝对不会拒绝我们！

接下来，他又提出了与回纥结盟的五大原则：臣请求马上写信给回纥可汗，告诉他若想求和，必须满足五个要求才行，即对陛下称臣；对陛下称儿；每次派来的使臣，随员不得超过二百人；每次互市的马不得超过一千匹；不得裹胁汉人去塞外。这五条回纥全部认可，陛下才准予和亲。如此一来，我们大唐的声威必可远播塞北，震慑吐蕃，也足以让陛下一吐往日之不快！

但李适心里还是不太有底：自从至德（唐肃宗年号）以来，我们与回纥一直以兄弟之国相称，现在不仅要让他们称臣，还要称儿，他们会答应吗？

李泌却依然信心满满：陛下请放心，臣保证肯定能行。他们早就想与我们和亲了，何况他们的可汗、国相一直都很相信臣，如果不够的话，最多臣再写一封而已。

李适大喜：好！就这么办！

后来的事果然如李泌所料。

对李泌所提的称臣、称儿等五个条件，合骨咄禄可汗全部一口答应—比楼主我当初听到仰慕已久的女神要我帮她拎箱子时答应得还要爽快。

消息传到长安，李适对李泌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果有六体，估计也一块投了：你太厉害了！回纥人怎么这么听你的话呢？

对李泌来说，这种问题就是送分题。

他马上回答：臣哪有什么本事，这都是陛下的威名所致…

这下李适兴致更高，又与李泌商讨起了下一步工作：回纥已经与我们结盟了，接下来该怎样招揽南诏、大食以及天竺？

李泌依然对答如流：自汉朝以来，南诏一直臣属于华夏，只是因当年杨国忠举措失当，他们才被迫投靠了吐蕃，但吐蕃的赋役太重，南诏一直苦不堪言，时刻都盼望着重新归顺大唐，其急迫之心情有如大旱之望云霓、雾霾之望大风、云淡心远之望粉丝给他打赏一顿早饭钱，只要咱们主动示好，他们肯定会积极回应。至于大食和天竺，这两国向来都仰慕我们大唐，却与吐蕃有世仇，所以招抚他们也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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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适依计而行，很快就与各国取得了联系。

至此，李泌策划的这个“联合周边四国，共同围堵吐蕃”的战略正式进入了实施阶段。

四国中，对唐朝帮助最大的是回纥。

由于德宗李适将其第八女咸安公主嫁给了合骨咄禄可汗和亲，合骨咄禄可汗对唐朝极为恭顺，为了表示感激之情—他觉得与唐朝的结盟使他的国家获得了新生，他还在征得李适的同意后，将国名由回纥改成了回鹘（hú）。

由于合骨咄禄可汗与其继任者对吐蕃的不断打击，唐朝在西北边境面临的压力一下子减轻了不少。

此后的数十年中，吐蕃在北方与回鹘多次交战，损失不小，南面又受到南诏和唐朝西川（治所今四川成都）节度使韦皋的牵制，实力大为削弱，尽管依然会时不时地对唐朝进行骚扰，但其力度却如秋冬季的长江水位一样逐渐衰减，直至后来再也无力对唐朝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这一切，李泌显然居功至伟。

当然，对皇帝李适来说，李泌的功劳还远不止这么多。

比如，阻止了他废立太子，保证了朝廷的稳定。

太子李诵是李适的嫡长子，根正苗红，能力也相当不错—当年朱泚叛乱、围攻奉天的时候，他曾亲自冒着矢石与浑瑊等将领一起在城头督战，为奉天保卫战的胜利作出了一定的贡献。

此时的李诵年近三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本人也没犯什么错误，按理说他的太子位置应该是十分稳固的，可李适却偏偏对他十分不满。

不满的原因，据说是因为太子的岳母郜国大长公主。

郜国公主是唐肃宗李亨的女儿，她的女儿萧氏是太子李诵的正妃，算起来，她应该是当今皇帝李适的姑妈，同时却又是李适的亲家；萧氏是李适的表妹，同时却又是李适的儿媳妇，也不知她在家应该叫李适表哥呢，还是叫公公…

听上去这辈分是不是显得很乱？

可在当时的李唐皇室看来，却如同我们现在一觉醒来听说国足又又又又又输球了—这不很正常吗？

因此，李适对此丝毫不在意，反而因亲上加亲的缘故对郜国公主特别恩宠。

而郜国公主呢，偏偏行事又比较高调，经常在某圈、某音发布各种炫富小视频，比如，这件漂亮衣服，皇上赏赐给我的；这幢大别野，皇上赏赐给我的；这个小鲜肉，皇上赏赐给我的…不，是人家爱慕我不老的容颜主动投怀送抱的…

这一高调，便出了问题。

有人在她发的小鲜肉视频下面留言：春江水暖鸭先知…

郜国公主立即反驳：这不是鸭，是良家，不仅是良家，还是朝廷命官—太子詹事李升，不信，请看身份证，身份证号320*…

很快，社会上各种关于郜国公主的传闻开始以比奥密克戎还快的速度在长安大街小巷蔓延。

传言说郜国公主作风很不检点，和太子詹事李升、蜀州别驾萧鼎、彭州司马李万、丰阳县令韦恪等很多男人都有不正当关系。

其实作风不检点在作风开放的唐朝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但问题是郜国公主的其中一个情人李万是唐朝宗室，与公主是同族！

中国古代向有同姓不婚的原则—唐律甚至规定，同姓为婚者徒两年，同姓又同宗者以奸罪论。

显然，郜国公主犯了大忌。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更致命的是有人举报她厌祷。

所谓厌祷，也称厌胜或巫蛊，即用巫术祈祷鬼神，以达到压制别人的目的。

这在古代是皇家大忌，凡是犯这种事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比如高宗时的王皇后就是以厌胜的罪名而被废杀的。

李适对此当然也不可能容忍。

得知此事后，他立即下令把郜国公主幽禁，接着又把太子李诵召来痛骂了一顿：你那个丈母娘居然行厌祷之术，是要诅咒朕早点死吗？是你迫不及待想要登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