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39
之后,朱滔等人又派兵支援淄青的李纳。
本来一直在苦苦支撑的李纳也终于解除了危机。
此后叛军军心大振,行为也更加嚣张。
公元782年十一月,参与叛乱的四个藩镇开始正式称王。
朱滔自称冀王,田悦称魏王,王武俊称赵王,李纳称齐王—看起来仿佛yesterdayoncemore—又回到了一千多年前的战国时代。
四镇共推朱滔为盟主,并仿效朝廷设立各级官员。
朱滔的行为,害苦了他的哥哥朱泚。
当时朱泚在朝中颇有地位—作为藩镇主动入朝的正面典型,朝廷对他的礼遇非常高。
他不仅拥有太尉、中书令、太子太师、检校司空、同平章事等必须要连换好几口气才能读完的一长串荣誉官职,还兼任凤翔(治所今陕西凤翔)节度使,负责防守凤翔这个位于长安西边的战略要地,手中掌握着一支有一定规模的军队,其中的不少骨干都是他从幽州带来的嫡系。
由于距离太过遥远,朱泚对朱滔的造反事先并不知情。
其实朱滔是派人跟朱泚联系过的,但他派出的使者却在半路就被唐军大将马燧截住了。
从使者身上,马燧搜出了朱滔邀请哥哥一起行动的密信。
很快,密信被送到了皇帝李适的面前。
李适立即把朱泚从凤翔召来,将密信扔到了他的面前:这是你弟弟给你的信,好好看看吧。
朱泚看后顿时面如死灰,连连叩头谢罪。
不料李适却并没有生气,语气非常和气:你们兄弟二人相隔千里,怎么可能是同谋呢?他的反叛跟你唯一的关系就是没有任何关系!正如狗改不了吃屎,朕也改不了对你的态度!你放心吧,朕对你的信任,永远不会变!
朱泚听了非常感动。
然而接下来他却发现,事实上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皇帝口口声声说对他的信任永远不变,可他的职务却变了—尽管太尉、中书令等荣誉职务依然保留,但他最看重的凤翔节度使却被免去了!
更令他寒心的是,他不仅失去了兵权,还失去了自由。
他从此再也出不了长安城!
这让他感到无比的郁闷。
都说皇帝是金口玉言,李适你怎么满口胡言!
可是,胳膊扭不过大腿,秋叶抗不过寒风,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把所有的怨恨都深深地埋在心里。
当然,对于朱泚的感受,李适是不会在意的—就如大象从来不会在意被它踩死的蚂蚁的感受一样。
他现在考虑的是:该由谁来出任新的凤翔节度使,才镇得住朱泚手下那批骄兵悍将?
他的心事,当然瞒不过善于揣摩的卢杞。
对这个问题,卢杞心中早就有了答案—让另一名宰相张镒(yì)去!
张镒是前朔方节度使张齐丘之子,历任寿州(今安徽寿县)刺史、江西(治所今江西南昌)观察使、吏部侍郎等职,他秉性忠直,声望颇佳,因此在杨炎被罢相后,李适便任命他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让他与卢杞一起搭班子。
但这样的人,卢杞怎么可能容得下?
从张镒上任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一直想把他赶走。
现在,他终于看到了机会。
他慷慨激昂对皇帝说:凤翔将校的品级都很高,只有跟朱泚名望和官位差不多的宰相级别的朝廷重臣才能稳得住局面。臣恳请陛下让我出镇凤翔!
李适觉得他的话挺有道理,可真要让卢杞这个居家旅行必备的知己离开自己,感觉似乎又有些舍不得,便没有马上表态。
没想到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卢杞又开口了:想必陛下是觉得臣长得有点对不起人,可能无法让凤翔的三军将士信服?既然这样,陛下您就另行选择跟臣地位相当的大臣吧。
还用选择吗?
跟卢杞地位相当的,除了另一个宰相张镒,哪还有第二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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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李适转过头来对张镒说:爱卿才兼文武,声威素著,凤翔节度使一职非你莫属。
就这样,卢杞如愿以偿地将张镒排挤出了朝廷。
如此一来,朝中只剩下了卢杞一个宰相。
但卢杞觉得这样不好—容易给人留下专权的印象—就像当初的杨炎一样。
因此他很快又向皇帝李适推荐了一个新的宰相人选—时任刑部尚书的关播。
他之所以看中关播,是因为关播有一个突出的优点—性情软弱。
应该说,他在这点上的眼力还是相当不错的。
关播上任以后,一直以应声虫为标准,以窝囊废为准绳,一切唯卢杞马首是瞻,所有朝政大事都由卢杞决断。
他所做的,除了点头,就是点赞,除了拍手,就是拍马。
然而凡事总有例外—性能再好的电脑,也难免有死机的可能;脾气再好的男人,也总会有失控的一刻。
有一次,李适在宫中与卢杞、关播两位宰相一起议事。
可能是觉得卢杞讲的东西错得实在是太离谱了,一向从不多言的关播也坐不住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想要发表反对意见:陛下,臣有话要讲…
可就在此时,他突然发现卢杞的表情有些异样—左眼不停地挤着,嘴以极高的频率持续向左边抽抽儿…他正要担心卢杞的身体和精神状况—小时候他一个朋友发羊癫疯时的样子似乎就是这样的,猛然间却一下子醒悟过来:卢杞根本不是发羊癫疯,而是发出了一个非常严重的信号!
因此他慌忙改口:陛下,臣有话要讲…臣要说的是…卢相刚才讲得太感人,太催人尿下,臣有点尿急,要去上个厕所…
出宫后,卢杞厉声责怪关播说:正因为足下忠厚少言,我才引荐你做到这样的位置,你刚才怎么想要发表意见呢?
关播只好连连道歉。
从此他更加沉默,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没有意义的话他不说,有意义的话他更不会说!
没想清楚的事他不说,想清楚的事他更不会说!
对于卢杞搞的这些小动作,皇帝李适是否知情?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这段时间的日子很不好过。
公元781年十二月,他又遭到了新的打击—淮西(治所今河南汝南)节度使李希烈也加入了反叛的行列!
正如之前杨炎所料的那样,李希烈其实对朝廷早就有了异心。
在击败梁崇义占领山南东道(治所今湖北襄阳)后,他就曾有过把山南东道占为己有的打算,只是因为当时政府军在河北连战连捷,形势不利于割据,加上朝廷派来的新任节度使李承态度比较坚决,他才不得不退回了淮西。
然而在撤兵前,他却放纵自己的手下在山南东道大肆掳掠,秋毫必犯,童叟必欺,搞得当地百姓民不聊生。
李适对此的反应,跟我在与老婆逛街时遇到前女友时的反应差不多—只当没看见。
毕竟,李希烈刚刚才建下大功,而且河北的叛乱还没有平定,他不想再去刺激李希烈。
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朱滔、王武俊相继反叛,河北战事吃紧,李适又不得不再次起用李希烈,加封他为检校司空(中晚唐时在正式官名前加检校表示这不是实职,而是荣誉职务),并兼任平卢淄青节度使,命他率军东进,讨伐李纳。
可李希烈这时见政府军前景不妙,之前好不容易按下去的反意,又如喝了两斤白酒后嘴里的酒气般按捺不住地冒了出来。
他不仅没有率军进攻李纳,反而还和朱滔、李纳等几位反王暗通款曲。
朱滔等人大喜,连忙派使者与李希烈接洽,极力怂恿他叛唐称帝。
李希烈遂自称天下都元帅、太尉、建兴王,正式竖起了反旗。
在五大反王中,李希烈是最后一个反叛的,但他的声势却闹得最大,对唐朝朝廷的威胁也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