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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元载看来,只要把这两人搞定,收拾鱼朝恩就不在话下了!
他派人带上重金厚礼,与皇甫温和周皓秘密接洽。
既有大把的钱好拿,又能抱上皇帝的大腿,这样的好事,傻子才不干呢。
皇甫温、周皓两人毫不犹豫地以比甩鼻涕还快的速度甩掉了鱼朝恩,转而投入到了元载的麾下。
有了周皓,元载就相当于在鱼朝恩身边安装了一个360度无死角、24小时不断电、遇重要事件自动报警的人工智能高清摄像头。
从此,鱼朝恩的一举一动—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干了什么事、晚餐吃的是鱼还是肉、早上起得是早还是晚、出门先迈的是左脚还是右脚…,元载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而鱼朝恩对此却毫无察觉。
不久,元载又向皇帝献计,让他把皇甫温从陕州调到凤翔(今陕西凤翔),改任凤翔节度使。
比起陕州,凤翔离长安的距离更近,位置也更重要,鱼朝恩对此非常满意。
他觉得这是皇帝对他的爱,却万万没想到这是皇帝设的局!
他以为皇甫温是自己的死党,却万万没想到皇甫温已经变成了自己的死敌!
仅仅数日后,在元载的建议下,李豫又将兴平(今陕西兴平)、武功(今陕西武功)、天兴(今陕西凤翔南)、扶风(今陕西扶风)等地划归鱼朝恩所统的神策军管辖。
这下鱼朝恩更开心了,连饭量都增加了不少。
然而他的心腹刘希暹却感觉到了异样。
刘希暹提醒鱼朝恩说:天上不会白白掉馅饼,馅饼下面往往有陷阱。近期神策军并未立功,天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赏给我们这样一大块地盘?无功受禄,这里边必有蹊跷!
听了他的话,鱼朝恩心中不免也生出了一丝疑惧。
可过了一段时间,他发现皇帝对他的态度依然是跟以前一样的亲切,脸上的表情依然是跟以前一样的和蔼,给他的赏赐依然是跟以前一样的优厚,慢慢地,他也就释然了。
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一切都没有变!
看来,自己是有些多心了!
就这样,鱼朝恩逐渐放松了警惕。
与此同时,针对他的行动却在紧锣密鼓地策划中。
公元770年二月底,皇甫温入朝奏事。
元载悄悄将他与周皓召到了自己府上。
经过一番密议,三人制定了诛杀鱼朝恩的方案,并由元载密奏皇帝。
李豫叮嘱道:尽量考虑得周到点,准备要充分到过分的程度,计划要完备到完美的程度,千万不要反受其祸。
动手的日子定在了三月初十。
这天恰好是寒食节,李豫按惯例在宫中大摆宴席,宴请亲近大臣。
鱼朝恩当然也在其中。
宴席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包括元载在内的大臣们纷纷离去—不过元载并未回家,而是来到了位于宫中宣政殿西侧的中书省坐镇,在那里调兵遣将,统筹指挥这次行动。
显然,鱼朝恩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但他本人对此却一无所知。
看到多数人都走了,他也起身告辞。
李豫将他留了下来,说有要事商议。
这样的事以前曾发生过无数次,鱼朝恩当然不会有任何怀疑。
没想到这回李豫竟然一反常态,对他严加斥责,说他怀有异心,毫无忠心,无比贪心,人面兽心,狼子野心,蛇蝎之心,犯下的罪行令人触目惊心…
鱼朝恩这才感觉到了不对头。
可出于本能,他还是竭力为自己辩解;出于本性,他的言语依然十分狂妄—他这个人的性情向来是宁可沉没,也不沉默!
李豫没有理他,只是轻轻地拍了下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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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声未落,周皓带着几个手下冲了进来,用一条绳索死死地勒住了鱼朝恩的脖子。
鱼朝恩鼓着双眼,张大嘴巴,如同一条离开了水的金鱼,他一边痛苦地挣扎,一边用尽最后的力气,艰难地说出了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怎么是你?
鱼朝恩就这样死了。
可能是为了避免引起动荡,李豫并没有对外公布他的罪状,只是发布了这样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新闻稿:鱼朝恩将军罹患抑郁症多年,近年来一直带病工作,今日因饮酒过量兴奋过度导致病情加重,最终非常遗憾地选择了以自缢的方式离开人世。鱼朝恩将军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是光辉的一生。他的死,是我朝我军的重大损失,我们一定要化悲痛为力量…
随后李豫命人用最豪华的灵车将鱼朝恩的尸体隆重送回其府第,另赐安葬费六百万。
对鱼朝恩原先在神策军中的两个主要党羽都虞候刘希暹、兵马使王驾鹤,李豫不仅没有追究他们的责任,还加封他们为御史中丞。
对其他的禁军将士,李豫也专门下诏安抚:禁军将士都是朕的子弟兵,鱼朝恩将军虽然不在了,但你们的一切待遇都跟之前一样,今后由朕亲自统领你们,大家切勿担心…
经过一番耐心细致的工作,禁军的军心很快就稳定下来了。
半年后,李豫又赐死了鱼朝恩之前的头号心腹—心怀怨愤的刘希暹。
从此,包括神策军在内的禁军兵权被牢牢地掌控在了皇帝手里。
可惜这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
仅仅十几年后,禁军又再次落入了宦官手里,并且愈演愈烈,直到唐朝灭亡…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还是先把视线对准鱼朝恩死后的大唐政坛吧。
少了鱼朝恩这样一个劲敌,元载的权势自然更大了。
不过他并没有收手,很快又把目标对准了另一个对手—代宗李豫当年的旧人兼恩人李泌。
李泌是在李豫继位不久后应召从隐居的衡山来到长安的。
李豫本打算任命李泌为宰相,可就像我老婆对我这个当初无数女生梦寐以求的村里第一靓仔完全不当回事一样,李泌对宰相这个无数男人梦寐以求的朝中第一头衔完全没有兴趣,他的态度还是跟当年一样—坚决不肯从命。
无奈,李豫只好让步,改任他为翰林学士,让他充当自己的顾问。
当然,皇帝的妥协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作为交换,李泌也被迫还了俗,原本一直吃素的他在皇帝的压力下不得不开始吃荤,原本一直单身的他在皇帝的安排下不得不娶妻成家,从此失去了已坚守了四十多年的宝贵的童贞…
为便于李泌更好地为自己服务,李豫除了赐给李泌一座位于长安城中光福坊的府第,还在宫中的蓬莱殿旁边给李泌安排了一处住所,要求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到宫中住几天。
之后的几年中,李豫几乎把李泌当成了家人,每次李泌住在宫中的时候,他经常不顾自己的形象,穿着拖鞋、汗衫就去拜访,很多军政大事都要听取李泌的意见。
可惜由于史书缺载,李泌在这一期间究竟提过哪些重要的建议,我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李豫在李泌房中往往一坐就是大半天,两人可以一直说话,也可以一直不说话,无论时间过了多久,也不会觉得彼此厌烦;哪怕空气无比安静,也不会感到任何尴尬…
李泌与皇帝如此亲近,这当然是一心想独霸朝纲的元载所不愿看到的。
公元770年,也就是诛杀鱼朝恩那一年的年底,元载给皇帝上了一道奏折,说李泌和禁军中的不少将领都有往来,与鱼朝恩的关系也不错,应该知道鱼朝恩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