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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百姓恨透了安禄山的暴政，无比怀念曾经给他们带来安定和繁荣的大唐王朝。

自从听说太子李亨北上灵武后，他们就天天翘首以盼—盼着唐军能早日归来，还时不时地制造传言说太子带着十万大军回来了，搞得叛军人心惶惶，只要看见北方有烟尘，就吓得魂飞魄散。

有些胆大的百姓还自发拿起了武器，组成了一支支地下游击队，经常找机会偷袭小股叛军，有时甚至还暗杀安禄山任命的官员。

尽管孙孝哲也多次派兵清剿，但这些人却和野草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刚诛杀了一个又一下子冒出来十个，反而越剿越多，令孙孝哲头疼不已。

由于内部不稳—三天一小乱，五天一大乱，十天一骚乱，二十天一暴乱，叛军被搅得方寸大乱，不仅没有余力继续扩张，还不得不收缩防线，其控制范围只能局限于长安周边地区—南不出武关（今陕西丹凤），北不过云阳（今陕西泾阳），西不到武功（今陕西武功）。

也正因为叛军被牵制在了长安一带，来自江淮地区的财赋才得以通过关中西部的扶风（今陕西凤翔）辗转运达李亨所在的灵武，大大缓解了灵武朝廷的财政紧张局势。

开辟这条路线的是第五琦。

第五琦原本在北海太守贺兰进明手下担任录事参军，受贺兰进明委派入蜀奏事，自告奋勇地表示他有办法解决平叛所需的资金问题。

李隆基当即破格提拔他为监察御史、江淮租庸使，并让他去灵武见李亨。

此时李亨的心情和我现在是一样的—都在为钱发愁。

他太缺钱了。

唐朝一百多年来存于两京（长安、洛阳）的积蓄，已经悉数落于敌手，如今他穷得叮当响，连发军饷的钱都凑不齐，而打仗其实打的就是钱，没有足够的经济实力，怎么可能剪灭叛乱？

怎么办？

他绞尽脑汁，却依然想不出任何可行的办法。

做生意？太慢。

炒股票？风险太大。

捡垃圾？废纸听说倒是最近涨了一毛钱一斤了…

…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第五琦来了。

一见第五琦，李亨就猴急地问：第五兄…你这姓氏可真怪，听上去像我五哥一样…算了，毕竟这也不是你的责任…爱卿有何良策？

第五琦侃侃而谈：如今天下最富庶的地方莫过于江淮，只要把江淮的财赋运过来，就不用担心没钱了…

没等他讲完，李亨就迫不及待打断了他：怎么运呢？之前都是通过运河、黄河运抵洛阳、长安的，现在再这么做就是资敌了！

第五琦不慌不忙地说：东方不亮西方亮，办法总比困难多。我觉得可以把江淮征收的赋税先兑换成丝帛等轻货，随后经长江、汉水运到洋川（今陕西西乡），再改走陆路经扶风（今陕西凤翔）抵达灵武。

李亨闻言大喜，比新冠患者得知有了特效药还要开心：太好了！

随后他加封第五琦为山南、江南、淮南等五道度支使，让他全权负责江淮财赋。

第五琦也不负所望，不仅通过他新开辟的路线从江淮运来了大量财货，还制定了榷（què）盐法—也就是食盐专卖制度，通过政府对盐的垄断获取了高额的收入，为平定叛乱奠定了经济基础。

不过，平叛所需要的，不只是钱，还有人。

李亨麾下只有留守的部分朔方军，显然，就凭这点兵力要想去挑战安禄山的大军，类似于一只兔子去挑战一群狼—实在是有点太不自量力了！

好在此时郭子仪、李光弼带着五万朔方军的主力从河北回到了灵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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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关失守的时候，郭子仪和李光弼正在博陵（今河北安平）围攻叛军大将史思明。

眼看史思明已成瓮中之鳖、胜利已成囊中之物、河北即将全面光复，没想到突然从后方传来了哥舒翰兵败的噩耗，为了回援京师，他们不得不忍痛解除了对博陵的包围，从井陉口撤回河东，后得知李亨在灵武继位，两人又领兵来到了灵武。

他们的到来，让原本兵少将寡的灵武朝廷一下子实力大增。

李亨当即加封郭子仪为兵部尚书、灵武长史，李光弼为户部尚书、北都（太原）留守，两人都兼任同平章事，加入到了宰相的行列。

之后李光弼带五千人马奔赴太原，以防史思明西出井陉，攻打太原。

不久，安西节度副使李嗣业也带着五千安西精锐赶到了灵武。

至此，李亨的灵武朝廷终于摆脱了建立初期几乎一无所有的窘境，有了钱，有了兵，也有了一套较为完整的领导班子—文有房琯、裴冕、崔涣、韦见素、第五琦…，武有郭子仪、李光弼、李嗣业、王思礼（潼关失败后他逃了回来，几经辗转投奔了李亨）…

不过，李亨最信任的，却不是这些文武大臣，而是一个没有任何职务的人。

此人名叫李泌。

李泌出身名门，是南北朝末年西魏八柱国之一的李弼的六世孙（李弼的事迹，可以参见我的旧作《彪悍南北朝之铁血双雄会》），他自幼聪颖过人，有神童之称。

他七岁那年，李隆基慕名召他入宫。

李泌进去的时候，李隆基正和宰相张说下棋，便示意张说考验他的才智。

张说是当时著名的才子，学富五车，出口成章。

他看了一下眼前的围棋，随口说道：方若棋局，圆若棋子，动若棋生，静若棋死。

没想到李泌不假思索就对上了：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骋材，静若得意。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李泌的回答不仅对得极为工整，而且其寓意甚至比张说所言更加深刻！

太牛了！

李隆基也大感意外。

他原本以为，一个七岁小孩若能说出“方若鱼豆腐，圆若鱼丸，动若活鱼，静若死鱼”就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奇才了，万万没想到李泌竟然能说出这样一个“只能被模仿，无法被超越”的几乎完美的答案！

一时间，他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孩子的才华真是远远远远远远远远远高于他的年龄！

此后，他隔三差五便邀请李泌入宫，让那时还是忠王的李亨等皇子与他一起交游，还谆谆教诲他们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住在茅房旁边，家里多少会沾上点茅房的臭气；待在李泌身边，你们多少会沾上点李泌的才气！

之后，李亨便经常和李泌一起上学，一起上街，一起上厕所，结下了很深的友情。

长大成人后，李泌更是博学多才。

照理说，他幼年成名，与皇室又有着很深的渊源，完全可以入仕当个大官，但李泌这个早年的神童却只仰慕神仙，根本无意功名，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云游于华山、嵩山、终南山等名山之间，醉心于修道成仙。

不过，他毕竟生活在人间，也不可能完全脱离现实。

也许是看到的民间疾苦比较多，李泌觉得有必要向皇帝反映，便给李隆基上书，对当时的朝政提出了不少中肯的意见。

这让李隆基再次想起了这个当年的神童，当即下诏召李泌入朝，并封他为待诏翰林，让他辅佐太子李亨。

李亨对李泌极为敬重，常称其为先生。

但当时正是杨国忠专权，对太子的防范意识比伴娘对新娘房间的防范意识还要强得多，自然不能容忍太子身边有这样一个能人。

于是他经常找机会在李隆基面前说李泌的坏话。

那个时候，杨国忠在李隆基心中的地位不亚于我在我老婆心中的地位—完全是不可动摇的，故而李泌很快就被逐出了京城。

从此，他远离政治，一直隐居在嵩山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