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70
还是先把镜头转回到安禄山身上吧。
诛杀贾循、稳定范阳后,安禄山把主要的进攻方向放到了河北。
首当其冲的,当然是他最痛恨的颜杲卿及其根据地常山。
他命自己最器重的两员大将史思明、蔡希德分别带领步骑万人,合兵攻打常山。
安排好这一切后,新的一年也到来了。
尽管局势瞬息万变,但安禄山想当皇帝的心不会变,已经定好的日程也不会变。
公元756年正月初一,安禄山在洛阳正式登基称帝,国号燕,他以原唐朝降官达奚珣为侍中,亲信张通儒为中书令,两个心腹谋士高尚、严庄则出任中书侍郎。
与此同时,史思明、蔡希德等人也完成了对常山的合围。
颜杲卿起兵才刚刚八天时间,防御的工事还没来得及修建好,招募的士卒还没来得及训练完,但他依然毫无惧色,一边亲自领兵登城,一次又一次地击退敌军;一边亲笔写下书信,一次又一次地派人突围而出,从井陉口赶赴太原,向唐朝在那里的最高军政长官—太原尹王承业求救。
然而他望穿秋水,援军却始终没有出现!
颜杲卿很纳闷。
诸位想必也和他一样,也想问一下,王承业为什么还不来呢?
其实这是有原因的。
在常山起事成功后,颜杲卿曾派其子颜泉明等人带着李钦凑的首级,押解着高邈、何千年两名重要战俘,前往京城献捷。
临行前,张通儒(安禄山伪朝的中书令)的弟弟张通幽找到了颜杲卿,向他苦苦哀求:我哥哥效力叛贼,陷我全家于不义,我们一家老小几十口人的性命都危在旦夕,请允许我和泉明一起进京,以恳求皇帝,拯救我的宗族…嘤嘤嘤嘤嘤嘤嘤…
见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流得能浇十八亩地,颜杲卿心软了。
他答应了张通幽的要求。
从河北进京,通常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经洛阳走崤函古道过潼关,另一条是经太原从河东渡黄河到关中,但现在前面那条路已经走不通了,唯一的路线只能是后者。
在途经太原时,张通幽见太原尹王承业位高权重,不管是本人的职位还是与皇帝的关系都比颜杲卿高出一大截,便又想改抱王承业的大腿。
可是张通幽毕竟和王承业素昧平生,怎样才能让王承业帮他呢?
这难不倒张通幽。
他悄悄找到王承业献计说:王公您不如扣下颜泉明等人,另派您的人给朝廷报捷,并重新写一封表文,把光复河北、擒获高邈、何千年等叛军大将的功劳全部据为己有,这是无本万利的好事啊!
王承业眼睛一瞪:这种做法实在是太卑鄙了!难道我是这样的人吗?
张通幽吓坏了,一股暖流在裤裆中油然而生。
但事实证明,这只是一场虚惊。
因为接下来王承业说的是:是的。
随后王承业依计而行—只不过高邈、何千年都由活的变成了死的,毕竟,只有死人才能彻底地保守秘密!
得知王承业建下奇功,李隆基龙颜大悦,马上提升王承业为羽林大将军,麾下百余人也都有封赏。
可怜颜杲卿满腔忠义,到头来竟然被王承业、张通幽拿来做交易!
可怜颜杲卿为国家殚精竭虑想尽门道,到头来竟然都被王承业、张通幽卖了都不知道!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信哉斯言!
而更恶劣的是,王承业为了让自己的谎言不被拆穿,巴不得颜杲卿马上死掉,因此无论颜杲卿派来的使者如何百般恳求,如何万分焦急,他却始终找各种理由拖延—不是说天气不好就是说自己身体不好,不是说没有粮草等东西就是说自己肚子在拉稀,不是说部队缺乏协调就是说自己这几天月经不调…
总之,他始终没有派出一兵一卒。
NO.69
此人是安禄山的副将何千年。
他当时正好奉安禄山之命从洛阳前往赵郡(今河北赵县)办事,途中在常山附近的醴泉驿(今河北正定南)休息。
颜杲卿听说后当然要派人前去接风,接风的结果当然是何千年再也走不了了。
何千年是个识时务的人,转起立场来比一般人转个头还要快。
为了保命,他向颜杲卿献计说:太守您手下的军队都是刚招募的,难以临敌,应当深沟高垒,不可轻易出战。等郭子仪的朔方军到河北后,您再与其合力出击,传檄赵、魏之地,切断燕、蓟要害。就目前来说,您应该先放出风声,声称唐朝朔方军大将李光弼率步骑一万已经出了井陉口,接着又派人去游说正在围攻饶阳的张献诚,只要对他这么说“足下统领的大多是团练兵,怎么挡得住唐朝的山西劲卒呢?”,他必定撤兵而去…
不愧是安禄山的左膀右臂,应该说何千年的水平还是有的。
颜杲卿采用他提出的策略后,张献诚果然如他所言的那样不战而逃,其手下的团练兵见主帅不在了,也纷纷作鸟兽散。
饶阳就此解围。
随后颜杲卿命人传檄河北各州郡,宣称:朝廷的大军如今已攻克井陉,不日就将抵达此地。在此之前主动归顺朝廷的有赏,执迷不悟、负隅顽抗的必诛!
河北诸郡之前大多是迫于形势不得不投降叛军的,现在听说官军来了,哪有不反正的道理?
没过几天时间,便有十七个郡宣布重新归顺唐朝,整个河北地区依然尊奉安禄山的只有范阳(今北京)、卢龙(今河北卢龙)、密云(今北京密云)、渔阳(今天津蓟县)、汲(今河南卫辉)、邺(今河南安阳)六个郡!
就这样,在以颜真卿、颜杲卿兄弟为首的义军的努力下,河北大部顺利光复了!
此时安禄山正打算亲率大军进攻潼关,已行军到了新安(今河南新安),得知这个消息后,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再也无心恋战,只能领兵撤回了洛阳。
刚回到洛阳,他又听到了另一个更加让他心惊肉跳的消息—他的老巢范阳也出了问题!还是颜杲卿搞的鬼!
他不由对颜杲卿恨之入骨:这个颜杲卿实在是太能搞事了,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颜杲卿确实是个狠角色。
打麻将,他要么不和,要么就是和大四喜十三幺;搞事情,他要么不搞,要搞就搞得山崩海啸惊天动地!
在常山起兵后,他又本着“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反安禄山先反他的根据地范阳”的原则,把矛头对准了范阳。
他派部下马燧秘密潜入范阳,前去策反安禄山任命的范阳留后贾循。
马燧口才极佳,如果他去说相声,保证可以让观众笑得前仰后合假牙掉了都不知道;如果他去演讲,保证可以让听众热血沸腾热泪盈眶坐轮椅的当场站起来;如果他去做媒,保证可以让鸵鸟和蜂鸟产生爱情甚至马上就去洞房…
他对贾循说:安禄山忘恩负义,倒行逆施,虽然现在暂时得到了洛阳,但终究难逃覆灭的厄运。贾公若能杀掉牛廷玠等安禄山的亲信,以范阳归顺朝廷,颠覆安禄山的根基,这是千载难逢的不世之功啊!…
在他滔滔不绝地劝说下,贾循动心了。
可这事毕竟非同小可,他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正是这一迟疑,葬送了他的性命。
安禄山的一名部将得到了贾循即将反叛的消息,当即派人火速报告安禄山。
安禄山不敢怠慢,马上派自己的亲信韩朝阳赶赴范阳,以与贾循商议要事为名将其诱到隐蔽处,再由早已埋伏在那里的杀手将贾循缢杀。
而策反失败的马燧则逃入西山,被那里的一个隐士藏匿起来,最终躲过了叛军的追捕,幸免于难。
他的事迹后来还有很多,咱们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