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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任的执政北条泰时行事方式确实与其祖、其父大为不同。他刚上台,就宣布:俺镰仓要搞改革了,要改革成民主社会,实行民主集中制;并提出扯淡是每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权力,任何人都无权干涉别人的扯淡,亦不能因为自己的扯淡而伤害别人的扯淡权;政府听取、综合一切评论与意见——被关闭的以外——并以之为据制订、落实各项方针政策。

他这话不是空口说说就罢了的,公元一一二五年,大江广元、北条政子两位重要人物先后过世。他正式把握了镰仓的方向,立即大张旗鼓地全面推行他的政治体制改革。

他做的第一件事:分权。

所谓分权,其实就是把自己手中的饼干扳下半块来,转送给另外一个人。那“另外一个人”的名头叫做“联署”。那么有创意炮出这么个名号想必害死北条泰时不少的脑细胞,执权是唯一的,不能动,要分权,分给谁?能跟自己联署的那位爷呗。

于是,联署作为一个具有镰仓特色的职称便堂而皇之的登上了大雅之堂。

第一任联署是北条泰时的叔叔北条时房。叔侄俩在承久之乱中配合默契,干净利落的击败了朝廷军,又分任南北六波罗探题一起当了好几年搭档。北条泰时要找分果果的对象,想到的自己是他了。为此他还把自己的儿子时氏和时房的儿子时盛分接两人的班,在京城将他们的传统友谊发扬光大。

镰仓政治改革的第二个举措是,设置评定众。

所谓评定众,其实质上等于公元一一九九年北条政子设“元老院”的威力缩小版,是在执权领导下的合议、审判与处理政务最高决策机构。当年的元老院随着北条氏的得势,早就烟散云,没有敢提这茬了。如今北条氏的江湖地位有所下降,北条泰时的自身威望更加不足让北条氏继续独裁,他才祭出民主的大旗来争取各方的支持,这跟北条政子当初的想法并没什么两样。当然,其最后的结果也没啥两样。

北条泰时任命的第一批评定众有佐佐木信纲、三浦义村、伊贺光宗等十一人,最多时增加到十五人左右。建元元年(公元一二四九年),北条时赖当执权的时候,由评定众制度衍生出另一套制度,叫做引附众。引付众类似咱们的专案组,评定众一般是专案组的组长,带着副组长奉行人一起组成专案组领导机构,下辖若干引付众,专门负责处理镰仓管辖领域内的各种诉讼啥的。

北条家所设置的评定众和引付众制度持续的时间很长,镰仓幕府都灭了几百年了它都还在。

随着新的机构的形成,镰仓的政治机构运作方式也发生了改变。

源赖朝时代的镰仓的运作方式是将军本人——侍所、问注所、政所——守护(京都守护)——地头这样一个粗放的管理模式,即使是北条时政、义时执权之时,也没有什么太大变动,就是把原来指向将军的箭头拐弯拐到了执政的身上去罢了。

新的政权运作方式在分国一级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将原来属朝廷自留地的西国、近畿彻底地东国化了,通过设置南北六波罗探题,将其隔一级管理(六波罗探题后来被赋予相对独立的权力,自己搞得跟镰仓中央相似的一套机关,评定众啥的都有)。

中央这一块,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整个权力的运作以执权为中心,通过评议会议与侍所、政所、问注所、引付会议互动,形成政策、决议、裁决,经执权通过后,发地方执行。当然,甭看评定众们似是牛气哄哄的,执权要是绕过他们直接对跟侍所、政所、问注所打交道,他们除了打着旗子,“反独裁”,“反专制”等等的咆哮几句以外,估计也没有能力改变什么。

有人或许会问:对了,在这个系统中,将军摆在哪位置?干嘛的?

答案是:镰仓赋予将军最神圣的职责就是吃饭,不管政事。

镰仓的新政当然不能只有民主,只有民主一条腿的政府是个瘸子,迈不了大步还是个标准残废。北条泰时在改革完政府运作机构后的第二个举动是:搞法制建设。源赖朝什么都做了个七七八八,却似乎在法律方面好象并没有动什么脑子。如果他起初的设想确实是跟朝廷各管各的领域的话,那么他不曾在这方面下功夫是可以理解的。可如今时代不同了,镰仓公司的主业务范围扩大了,管的事情也成倍的增加,这法嘛,还是非得立起来不可。

二 镰仓的改革(二)

天下文章一大抄,法律也不外如是。而且,武士们虽不都是粗鄙武夫,毕竟跟京城里的那群老爷们一个问题在脑袋拐七八个弯的思考方式并不一样。这部法律本来就是写给大脑皮层不是很发达,肾上腺素分泌过量的武士们看的,所以也不需要太多的拐弯抹角的修辞,不需太费经儿,把这么多年来将军、执权们的讲话、精神、指令忠实的记载下来,再加上一些强调镰仓总体利益高于一切,执权的利益是镰仓的核心利益、保护妇女儿童、维护世界和平的漂亮话,再按照甲、乙、丙、丁的顺序编排一下,于是乎,一部热腾腾、香喷喷的法律就这样出台了。

这部叫做《御成败式目》的第一部由武家制定的法规,颁布于贞永元年(公元一二三二年),所以也称做《贞永式目》。

《御成败式目》共五十一条,它首先以前两条向当年的圣德太子致了一把敬,(第一条“可修理神社専祭祀事”,第二条“可修造寺塔勤行事等事”,都是没有啥具体内容的条款),然后明确了守护、地头的职责范围,对谋叛、杀人、打人,**、骂人都作了量刑的解释,就民事诉讼与纠纷解决提出了解决办法,最后在诉讼、裁判的方法也做了一些约定,内容可以说还是比较全面的。当然,粗糙的毛病是少不了的,否则,包括起草人签名在内还不够六千五百字的法典能做到面面俱到的话,岂不要汗死俺们当今的法学名家们?

《御成败式目》本来只是约束镰仓地盘的“地方性法规”,但因为朝廷在随后的年月中影响力的下降,人们都懒得找它来评理:打赢了官司,可没人执行或者执行不下来,这官司打来做甚?还是镰仓那边好,价格便宜量又足,方便快捷还不用拿到判决书都知道谁输谁赢了,简单明了嘛。

于是,大伙儿全部找镰仓打官司去了,《御成败式目》没花费什么力气就大获全胜,顾为武家法典的楷模,并不断地根据形势进行修改增加。其中,修改增补的内容被称为《追加》。

该有的似乎全都有,那咱们干啥好呢?

“搞经济建设去啊,笨!”北条泰时如此回答。

镰仓时代日本的农村经济的主体模式,还是平安中后时代发展而来的庄园经济。然而,庄园的老板的成份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随着镰仓每一次力量的扩张,庄园武士领主化的现象越来越成为常态。比如说,承久之乱后,镰仓将在动乱中没收的三千所庄园赐新初地头们,并按照每11比1的比例新补地头赐免租田。这一下子,不知道增加了多少暴发户。

这一部份地方领主(或者还算不上领主但有免租田、有薪水的地头)享受有国家的优惠政策:自己的地盘不用交年贡,可以使用自己管理庄园的劳力给自己打黑工,还可以偷偷的吞掉自己管理庄园的应上交给领主的年贡,日子过得那是:左手豆沙,右手菜肉,嘴里还啃着个水晶包。

这些领主们的好日子,完全是靠武力来支撑的。他们自个儿有刀有枪还有人,他家的孩子,不论是男是女,一生出来都有继承权,不用为饭碗发愁,完全脱产的呆在武士馆学打架,或者打着瞌睡听啥“武勇、礼节、廉耻、正直、节俭”的灌输,十几岁元服后就是专业人士,谁敢动老子的地盘,那一位活得不耐烦敢不交租子的,关门!放武士!

另外一批领主的日子可就没有那么畅快了,那就是皇族与公卿贵族们。他们确实在承久之乱中输得连NeiKu都不剩,但之后不久北条时泰们又帮助他们重新挑了几件小一码的送给了他们,所以他们还是被允许保留较大一部分庄园。镰仓的北条氏为了确保底下那群武人对自己的尊敬,自己也必须带个好头,树立个形象,保留他的政治待遇与经济待遇是最省事又最捞政治名声的,北条泰时是会算投入产出比的人,这笔账,他算得清楚。

这一批名义上庄园的领主最大的问题在于,自己在地方没有势力,他们只能通过地头们对其庄园实行管理——他们其实并不想这么聘请一群大爷来给自己“打工”,但是这是政策所然,他们也没有办法。

于是,矛盾就出来:地头是镰仓立的,他们的帽子不归朝廷管,他们薪水的相当一部分却出于达官贵人们庄园的年贡,或者庄园农民的劳役等。在一个锅里掏饭吃,岂有饭勺不打架的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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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扶桑—日本自神代至1911年的流水账第2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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