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源平合战(十)
尽管各处报来的战报都相当理想,似乎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在东线防守的平军的前敌总指挥平知盛仍然觉得不安——平宗盛懂得谨慎过头总比不谨慎的好,会战之前就跑到没有仗打的水军当指挥去了,留平知盛代为指挥——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发现源义经的踪影,这位跑位飘忽的爷到底在那个位置没有人知道,这给多疑的平知盛造成了极大的阴影。源义经躲那了?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自己的战线有什么漏洞?这些问题都萦绕在他的心头,成了一根挥之不去芒刺。
源义经那都没去,他正站在峻峭的铁拐山上俯视着一之谷。
一之谷东有高取山、梦野口,由平教经、平通盛、平俊盛等人把守;南临海,平宗盛的水师严密封锁;西为盐屋口,平忠度为大将。在兵力略占优势且修建好工事的敌人面前,源义经想由以上三个方向进入一之谷都是很困难的事。
按一般人的思维,既然敌人防守严密,那就将兵力集中于一点,倾力进攻,以士兵的尸体叠出个胜利吧。
喜欢逆向思维的源义经不这么想:正面敌人防守严密且有天险之利,那么我为什么不从没有敌人的方向进攻呢?
这个没有敌人防守的地方就是铁拐山。
从鹎越到铁拐山,山路崎岖,地势险峻,“石岩高耸而驹蹄难通,涧谷深幽而人迹已绝”,连当地猎户都会来这个鬼地方迷失方向,完全不适合大规模部队运动,骑兵更是用无武之地;铁拐山南麓是一道几乎是垂直的断崖,骑兵要是从这里发动进攻,只怕没有一个人活着冲到崖底。平宗盛等人认为源义经根本不可能从这里发动进攻,所以铁拐山连警戒都没派出一个。如果他从自己的十万大军中抽出那么一千人,只怕一之谷之战的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源义经找到了当地的猎户鹫尾经春,得知这一带只有野鹿才能跳得过,沉吟了好半天,最后冒出了一句:马和鹿都是四个蹄子,鹿能过得了,马也一定过了。
奇袭的方案就这么通过了。
在其后的大半天时间里,他带着小股骑兵(有四十骑、七十骑不等的说法,人们认为源义经发动奇袭是实,但“一之谷逆落”纯属虚构,所以咱也不必较真了),翻山越岭,披荆斩棘,奔向攻击发起位置。
七日,天还没亮,这支人数虽少,却肩负打破缺口重任的部队已经站在铁拐山顶上。
以自己那么少的骑兵去攻击有备的敌人无疑是没事找事的捅马蜂窝,纯属找死。为此,源义经事先派出土肥实平、安田义定从西线和中线发动佯攻,把敌人的注意力从一之谷吸引到盐屋口和梦野口,将兵力集中于要点,造成一之谷的空虚。
战斗打响后,源义经站在岭顶上密切注视着一之谷敌人的动向。土肥实平、安田义定没有让他失望,他们的佯攻打得比真的还要真,一之谷的敌人纷纷向两支撑点增援,山下的敌人所剩无几。
源义经见时机已到,立即身先士卒,连滚带爬的冲下了二十来丈的陡崖。
其余武士见老板那么拼命,也纷纷跟随着源义经舍命的往下跃。最有意思的是田山重忠,他拍拍自己的马屁股:“马儿啊马儿啊,平日是我骑你,今天让你风光一把,轮到你骑我了啊。”说完,扛着自己的战马健步如飞的跑下山去。
在敌人中间猛然杀下的偷袭部队凶神恶煞地砍光了一之谷不多的守军,然后折身向西,攻入正在与土肥实平苦战的平忠度本阵,一路踹营放火,从一之谷到盐屋口燃起熊熊大火,浓烟遮日。
只会打堂堂之战的平忠度被从背后插过来一刀打懵了,一下乱了阵脚。土肥实平见敌人混乱,知道主帅偷袭得手,佯攻随即变了实打,两下一夹,盐屋口便成了马其诺,平军西线全面崩溃,袋形阵地被打破了一个缺口。
盐屋口的失守对平军来说是灾难性的,源义经带着土肥实平所部迅速东进,沿途一路拔掉了许多平军的据点,越来越多的平军加入了溃兵的队伍,向梦野口逃亡。梦野口虽然屯守重兵,平教经也堪称平氏的名将,但在源义经和安田义定的夹击之下,也很快就被打散,平通盛等人战死。
西线、中线要地连连失守,平军败局已定。此时平氏在生田口的重兵集团尚有数万兵力,如能撤出这部份兵力,保存有生力量,日后东山再起还有机会。
但是,负责从东面进行、伤亡惨重的源范赖发起了牛脾气,只要平知盛一退,他马上迫了上来,紧紧咬住对手不放。平知盛知道自己只要大旗一倒,数万大军,马上就灰飞烟灭;不走,被敌人前后夹击,自己也只是死路一条。
正在犹豫间,源义经已经赶了上来,与范赖形成合击之势,大势已去。平知盛无奈,丢下了士兵,在敌军合围之前,逃向海边,被平宗盛派来的水师救走,侥幸逃得一条生路。
他的小命是保住了,别人可没那么他那么好的运气和待遇。在西、中线,源义经为速战速决,以击溃为主,并不恋战;对这一股已陷入重围也是力量最强的敌人,则是务求全歼。
失了指挥官的平军在源义经、范赖的包围下左冲右突,拼命挣扎,最后一切恢复平静。
这场混乱,倒为日后在文艺界混饭吃的人能提供了个素材。
据说平经盛十七岁的儿子敦盛在乱战中逃出的重围,正往海边跑。熊谷直实跑不过小伙儿,便在背后大喊一声:“嘿,落荒而逃的可不是好汉啊。”
小伙儿气不过,回头再战,无奈实力差距太大,三招两式就被打翻在地。
就在熊谷直实准备割下敦盛首级的时候,发现这小伙子帅得能惊动党中央,一时踌蹰不忍下手。
平敦盛淡淡地说:“能死在你这样的勇将的手上,算是我的福气,你就下手吧。但是,希望我的名字,也能流传下去啊。”
熊谷直实无奈,只得杀死了这位帅哥,后来因此出家了等云云。
我们知道日本和尚就算出家也不会放下屠刀的,这两件事可能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是,后人便以此创造了一出叫《敦盛》的幸若舞,将这个故事流留了下来。其中最有名的一句就是:人生五十年,与天地长久相较,如梦又似幻;一度得生者,岂有不灭者乎?
数日之后,源赖朝接到了弟弟们送来骄人的战报:平军十万人被击浈,斩首数千级,平通盛、平忠度等十数名平家大将被杀,平重衡等人被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