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屋命,布刀玉命心领神会,扶正了对面的八咫之镜。天照大御神瞧见镜中人很是纳闷:那妞儿似曾相识,怎么长得跟我一般的丑呢?
还没等天照大御神回过神来,早就埋伏在门边的天手力男神一把将她拉了出来。布刀玉命随即把帛条在门后一堵,做了个蜘蛛网,封住了天照大御神的退路,说:“要再回此门,就得上网混。”
天照大御神见人情做足,台阶有下,也怕夜长梦多,当下宣布恢复正常上班制度,阳光重照大地。
高天原、苇原中国重见天日,诸神自是要论功行赏。天照大御神主持工作,当下便评了些积极分子、先进个人啥的,提拨了些干部,宣称取得了许多重大的胜利等等。众神均有所得,皆大欢喜。
天照大御神得以出山,惹出了大乱子的建速须佐之男这位共叔段第二便倒霉了。经过八百万神的共议,神们给他三条处分:一是命令建速须佐之男对天照大御神的损失加以赔偿,以赎其罪;二是剪掉他的胡须,拔去他手足之指甲作为惩戒;三是將他从高天原逐出,禁止其回归——天照大御神不动声色,有意纵弟,任其行恶,终借八百万神之手除去三弟,还落得个仁义的好名声,不愧为日本老牌的政治家,阴谋家,让人佩服有加。
对于建速须佐之男而言,或者他对搞政治斗争什么的并没有兴趣,或许他真的只想跟大姐说声道别而已,却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存在对老姐就是威胁这样一个事实,结果在初次交锋中,便过于无脑鲁莽,蛮干胡为,不但被没收了家产,还被逐出高天原,落得这般郁闷的结局,一直到子孙后代都没能缓过气来,最终还得将好端端的一个苇原中国拱手相让,简直就是失败中的失败。
人立豪门中,岂能无恩怨?不懂这点,败也是活该。
十一 出云之国(一)
被放逐了的建速须佐之男最后望了一眼自己曾经战斗过、拉过屎也拉过尿的高天原,凄凄切切地离开了。估计此时他连内裤都被众神剥了下来,被天照大御神们当成胜利的旗帜高高地挂在高天原上,直到千百年后人们认识到所谓胜利的旗帜不过是块遮羞布时,才恍然大悟地取了下来。
他刚从天上下来的地方,据说是新罗的曾尸茂梨(日本的神话故事中,不乏对朝鲜半岛的记忆。可见,日本人与朝鲜的来往,或许远于其文字记载的历史也不一定)。或者是嫌人家的韩流歌曲不好听,他怒道:这里的房价太贵了,没人调控,咱不愿在这呆了!
为了逃离这地方,建速须佐之男“填土作船”,东渡到出云国簸之河与安艺国可爱之河交界的鸟上峰。一路上,天照大御神站在高高的高天原上,讥讽地看着落魄的他,用强烈的阳光烤灼着他,让他眼花缭乱,唇焦口渴。他所有的财产都已经全部进了大姐大的公库,分文全无,连买一瓶长了蛆的矿泉水的钱都翻不出来。他为此指天骂地,高呼低泣,控诉命运的不公,以灰太狼的口气发誓他一定会回来的。当然,任他发作任他骂,最后还是得颓然前行。
当他遇到大宜都比卖神时,这位在神格上远低于三贵子们的姐姐几乎认不出弟弟来了:只见他身上几无半缕,在天照大御神的暴晒下又干又瘦,被众神剃掉的胡子已经乱七八糟地长到了胸间,布满红丝的眼睛里写满了苍桑。这哪里是贵子啊,连柜子都比不上!
或者是出于对被流放者的同情,或者是对跋扈的妹子的不满,又或者是被建速须佐之男那充满了男性魅力的忧郁眼神所吸引,当大宜都比卖神听到建速须之男说他想吃顿饱饭时,便毫不犹疑地答应了——她毕竟是管食物的,这点办起来并不算太难。
当日建速须佐之男被赶出高天原时,曾遇天雨,向众神求避处。神们却说:“你个贼徒,为何要求宿于我?给咱一边凉快去吧!”,遂四处碰壁而不得入。经此这般的白眼与磨难,建速须佐之男此时已经不再相信神间还存在着什么温情,对大宜都比卖神如此爽快的答应心存狐疑,遂在她做料理的时候,偷偷地看了一眼,瞧瞧这位姐姐是否有谋害自己的举动。
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建速须佐之男差没点反胃欲吐:原来,大宜都比卖神一盘盘地端上来的美食竟然是从鼻口及尻(这个词,对于经常研讨日本艺术动作片的众大神们应该不陌生)中吐出来和拉出来的!
建速须佐之男虽然落魄,却还没沦落到象今天的国人对三聚氰胺等各式添加剂那么坦然的程度,加上一直以来受到的白眼,让他以为大宜都比卖神与其它众神一样,也是在戏弄他。他愤怒地踢开厨房的木门,挥舞着宝剑,大喊道:“叫你们都戏弄我,叫你们都欺负我!”
可怜的大宜都比志还没来得及解释,便被兄弟一剑砍翻在地。在她来得及露出幽怨的眼神之前,建速须佐之男的第二剑已当胸插入——可怜的小神,就算是神,命运也不过如屁民一般,任贵子们要杀就杀,无处申冤。
说也奇怪,大宜都比志的身体刚一砰然倒地,便变成一缕青烟,幻化成杂色什物:她的头颅变成了蚕桑,眼变成稻,耳变成粟,鼻变小豆,私处变麦子,**生出大豆。后来,神产巢日神——就是高天原的第三颗青春豆,叫人来把这些东西采集回去,加以培植。打那以后,日本便有了五谷。
建速须佐之男清醒过来,便知道自个儿又犯上大事儿了,生怕大姐大借机发作,不免有些慌张,遂一路漫无目的地乱逃狂窜,跑到了出云国——当然,这时候还不叫出云国——的肥河边上一个叫鸟发的地方,才收住了脚步。
此时的建速须佐之男是又渴又饿,饥肠辘辘,见那河水清澈透明,便大喝了几口,以解饥火。
忽然间,他见到有根筷子从上游飘了下来,料想此处必有人家,便逆流而行。
他走了一程,在一间房屋门口遇到有老头老太两人,正围着一个少女痛哭,上前发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哭?
老头儿一把鼻涕一把口水地说:“我乃足比椎,是大山津见神的儿子(有吗?大山津见神和鹿屋野比卖神子生的那八神没有这号人物啊,难道神也包二奶生私生子?),我的老伴叫手比椎(这两神的名字解释起来比较邪恶,不评也罢),我们的女儿叫做栉名田比卖。”
“咱们老俩口本来有八个女儿,但是,从七年前开始,高志的八岐大蛇每年都来搞定期袭击,咱家的八个娃娃已经给吃掉七个了。今日正好是它出没之时,咱们老两口没用,想到这么个小女儿也保不住,所以在这里啼哭不止,惊扰贵神,实在不好意思!”
建速须佐之男的目光越过由于生活压力而变得有点驼背的侄子身后,惊喜地发现侄孙女已经出落得水灵灵的,明艳动人,如花儿一般地绽放着青春的魅力。他抽了下喉结,咽了口口水,心中狂跳,想:“莫不成这世界上真有一见钟情的爱情,而不是纯生殖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