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看起来的王者突然消失了,真正的王者到底在哪里?
继位的周宣帝宇文赟显然不是。可能是周武帝管教太严导致逆反,这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荒淫暴虐,和北齐的亡国之君没有两样。他指着老爸的棺材大吼:“你死得太晚了!”,然后杀了皇叔齐王宇文宪(宇文泰第五子,周武帝的弟弟),宇文宪的亲信大将军王兴、开府将军独孤熊、豆卢绍等也被一并诛杀。按理说,对于宇文宪集团的覆灭,杨坚应该高兴。因为眼光老道的宇文宪曾劝周武帝:“杨坚相貌非常,臣每见之,不觉自失,恐非人下,请早除之”。这宇文宪文武双全、功高权重,是宗室的顶梁柱、朝廷的镇山石。他这一死,杨坚顿感如释重负。
但是,摊上这么个女婿,杨坚的日子也不好过。宇文赟敢杀伯父,就敢杀岳父。他曾指着皇后杨丽华的鼻子大骂:“我要杀了你全家!”,害得杨坚的老婆跑进宫中,磕头磕得头破血流,才让混账女婿作罢。更离谱的是,宇文赟把其他四个妃子也立为皇后,明摆着是对杨坚不放心。有一次宇文赟召见杨坚,甚至在宫里埋伏了杀手,密令道:“只要杨坚稍微无礼,即杀之!”结果杨坚一点不摆岳父架子,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让宇文赟没机会发作。宇文赟对皇叔和岳父都如此刻薄寡恩,对文武百官就更不用说了。他杀害灭齐功臣王轨等人,还喜欢强bao臣僚、宗室的老婆,引得怨愤满朝。公元579年,刚即位一年的宇文赟又玩了一出荒唐把戏,把帝位传给七岁的儿子宇文衍,然后大搞美女海选,窝在后宫享乐,淫逸凶暴日甚一日。
小乱避于城,大乱避于乡。杨坚左思右想,决定外出避祸。他联系老同学、宇文赟的宠臣郑译,谋得扬州总管一职。如果远走东南,性命暂时保住了,但也从此远离权力核心,长远来看也难免祸难。亲信庞晃不甘心,力劝杨坚干脆放手一搏。杨坚长叹一声:“时机不成熟啊!”
时机确实不成熟。杨坚是元勋之后、国丈之尊,处事也深得人心,声望和身份没话说。但从宇文护时代以来,周室对杨家这样的贵族一贯疑忌打压,既无军权也无政权,拿什么一搏?所以,杨坚只得隐忍、隐忍再隐忍。
但宇文赟才二十二岁,杨坚已经四十岁,忍到最后,只怕是把自己先忍进坟墓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就在杨坚启程去扬州的前夕,一个天大的消息传来:宇文赟死了。
公元580年五月,周宣帝宇文赟暴亡,死因是荒淫过度、精尽人亡,于是九岁的儿子宇文衍即位,是为周静帝。
由于皇帝死得突然,只有刘昉、郑译、颜之仪三个随侍的文臣在场。嚎哭一场后,他们犯嘀咕了:小屁孩能掌握皇帝大权?鬼都不信。传统的戏码是母后临朝、外戚专政。问题是宇文赟立了五个皇后,偏偏宇文衍的生母朱满月是宫女出身,无根无基。其他四个皇后家族,元氏是魏室后裔,陈氏是北齐遗臣,名义上不便辅政;真正有威望、有实力的外戚只有杨坚和尉迟迥。另外,周宣帝的二弟汉王宇文赞在京秉政,也是专权辅政的热门人选。
宇文赟有没有遗嘱?有的话是让谁辅政?这些都成了千古之谜。但俗话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死人的话通常是不管用的,即使他曾贵为皇帝。在公元580年的那个夜晚,真正管用的是刘昉、郑译的想法。
首先被排除的是年过六旬的尉迟迥。尉迟迥是宇文泰的外甥,又是宇文赟的岳父,一生沙场征战,是代表传统六镇鲜卑势力的老古板。此时他正坐镇北齐故都邺城,统辖关东重地,军权在握。对于刘昉、郑译这些汉族文臣而言,如果让尉迟迥领兵进京辅政,难保不是引来一个董卓。
其次出局的是宇文宗室亲王。汉王宇文赞身在长安,本易近水楼台先得月,但这家伙好色成性、贪暴无能,和他哥宇文赟是一丘之貉。让他辅政,等于让暴君复活;赵王宇文招是现存宇文泰诸子之长,倒是老成持重、文武双全,但他人在外藩封地,且对刘、郑这班后起文臣一向不感冒;而其他几个宇文氏亲王纯属粗豪纨绔,不足与议。
想来想去,还是杨坚最合适:女儿是第一皇后,地位尊崇,辅政名正言顺;身为元勋之后,足以说服关陇权贵;为人低调大度,符合全国民心;还有一条,他和文臣们都是汉人,一贯关系亲密,比鲜卑武夫尉迟迥、色狼宇文赞好太多了。
计议已定,刘昉、郑译率领御史大夫柳裘、内史大夫韦叟、御正下士皇甫绩等文臣,连夜赶到杨府劝进。仓促之间,杨坚难免犹豫。刘昉急得大喊起来:“你要想干,就赶快行事;要再推托,我刘昉就自己干了!”
这话看起来无礼,其实是表忠心:我绝不是忽悠你!即使你不干,我也不会让你的竞争者们如愿的!